冬夜的风是刺骨的。“当医生把孩子抱给我时,我想到了一句话:失去的总会有新的补上。夹带着雪的风从我的衣领灌入,直入心扉。周围都是迎接新年的爆竹声,但抱在怀里的孩子没有一丝的哭闹,他只是直着眼睛看着我,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希望。”从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的阿公在那个除夕夜经历了从大喜到大悲,最后以黯然收场。为纪念慧然,阿公为孩子取名叫念慧。阿公对这个孩子灌注了所有的爱,为了孩子不受伤害,阿公没有再娶。不管外人怎么劝说,阿公还是坚持自己的信念。“我想有这个孩子陪我过一生,我就没有太大遗憾了。”可惜好景不长。解放后不久,1950 年6 月30 日开始,我国开始了全国范围的农村阶级成分的划分。即根据当时中国的土改现状和需要,将农村阶级划分成“地主、富农、中农、贫农、雇农”。在这次土地制度改革(简称“土改”)中,阿公一家被划为地主。“本来,我们都没想过逃亡。那时首都在北方,所以先受到打压的是在北方的地主,后来听说北方的地主被打压得很厉害,所以我只好选择带着念慧往南方走。”那年,阿公才20 岁,而念慧还没满周岁。“本来父亲和母亲是应该和我们一起走的,可他们说他们离不开这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于是阿公便带着念慧一路往南方逃亡。
那时候,阿公带着念慧走得有些匆忙,本以为过了这个风头就会没事,所以没有带太多的钱出来。一路上,念慧都是靠别人的奶水养活的。见到抱着孩子的妇女,阿公就上前递上一些钱说:你发发好心,就喂这孩子几口吧!那时候阿公不敢多说话,害怕别人听出口音来,不敢穿以前的衣服,只好买了两件粗衣,换着穿。日子不但苦而且要躲躲藏藏,担惊受怕,这些阿公都能默默地承受,因为阿公觉得自己要为念慧活着。那时候,打压地主的风气蔓延全国,所以阿公一直都不敢回家,也不知道家里怎样了。可惜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当阿公逃难到阿(按家乡习惯把外祖母称做阿) 的家乡时,念慧突然发高烧,而且一直不退烧。阿公只好带着念慧去医院。“当年念慧他妈死在医院后,我就没进过医院,总觉得那地方邪门!”在阿公接下来的沉默不语中,我猜到大概念慧和她的母亲一样,再也没有从医院出来过。
上帝总有回家的时候
在医生的无情宣告后,阿公彻底崩溃了。在那个雨夜,阿公一路狂奔着,像是在诉说着心中的怨恨。在雨中,阿公多么希望雨水冲洗掉那个如恶魔般的咒语,然后听到念慧的声音,但这一切仅仅是阿公心中的幻想而已。最后,阿公晕倒了。再次醒来后,阿公已经身处在阿
的家里。后来阿公才知道,那一夜自己晕倒在阿的村子里头。阿一家看阿公那么可怜就收留了他。阿一家对阿公都很好。“面对这善良的一家,我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说谎。”阿公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谎言,说自己是因为家乡饥荒逃难出来的,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了,阿公还为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叫杨苦根。可阿公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谎言一说就是30 年。
村子里都是善良朴实的农民,听说阿公的遭遇后,最后村里人商量着把村里的一块贫地给了阿公去耕作,好让阿公不至于饿死。就这样阿公在阿的家乡住了下来。一开始,对于完全不懂农务的阿公来说,简直是寸步难行。好在有阿一家的帮忙,渐渐地,阿公就从一个地主家的少爷变成了下田务农的农民。那时候,阿公差不多是一天换一层皮,粗糙的工具把阿公的手都磨破了,还长满了水泡,随着手上的趼越磨越厚,阿公也就渐渐习惯了。“那时候我都忘了我曾经是少爷。”面对这曾经的苦难,阿公选择了笑着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