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大肆渲染对领导阶层的控诉,还不如关注拥护者身上的特质。在我看来,拥护者才是开放社会的威胁所在。当美国公众遭到欺骗时,美国对自己是否被骗竟然漠不关心。在他们看来,伊拉克战争能否取胜才是关键,至于宣战的理由是否正当则无关紧要。但是欧洲公众对欺骗比较不能容忍。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饱受人们的批评;西班牙首相何塞·玛利亚·阿斯纳尔也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因为他试图把马德里恐怖袭击的罪名归咎于巴斯克人。
“9·11”事件发生后,由于布什政府对这起创伤性事件的巧妙利用,布什总统赢得了人们无条件的支持。但这种解释还不够深入。早在“9·11”恐怖袭击发生之前,人们就已经对真相漠不关心了。我把这归咎于美国的政治和司法体系均带有敌对的特征,而且经济和社会活动的竞争也越发激烈。1996年,当我下定决心在美国国内成立一家基金会时,我发现美国社会的一大缺点就在于人们对金钱的过分崇拜——这种拜金主义甚至对传统价值观念造成了危害。这也是我成立那些项目,加强法律和医学职业项目的原因。我们的法律制度试图通过对抗诉讼的方式来调查真相。倘若法律从业者不择手段地追求成功,那么真相又从何谈起呢?当社会对成功的崇拜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旨在防止欺骗、撒谎等不正当行为的防卫措施也会因此失去效力。于是,人们的幻想破灭了,也不再期望领导层能够达到高尚的道德标准。这样一来,人们自愿被骗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成功无休无止的追求是社会动荡的基础。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人们必须不顾后果地遵循一整套传统价值观念。这种论调得到了经济学理论的支持:只有当供给曲线和需求曲线彼此独立时,它们才能共同决定均衡价格。如果成功是衡量一切事物的唯一标准,那么社会可能会陷入由自我强化走向自我毁灭的繁荣—萧条过程。我曾解释过繁荣—萧条理论是如何在金融市场中发挥作用的。这条原则同样也适用于其他领域。成功中孕育着成功,但当成功无法继续带来成功时,这种联系就有可能产生反作用。所以说,不加批判地追求成功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稳定的。
我曾经在开放社会的原始模型中预示过一些困难的到来,还提到过不稳定性以及传统价值缺失的问题。但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要关心真理?开放社会的整体结构是以“真理至关重要”的假设为基础的:我们无法获得根本真理,但是我们越接近现实越好。我曾经论述过追求稳定性的问题,但是我把追求真理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