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迪·采沛戌的日记
4月10日·入夜
杰弗里斯不见了,我想是被他们杀了。
我很晚才送他回城堡,应该是凌晨一两点钟。虽然我认为叔祖在这种时间也可能还醒着,不过我并没有惊动他,杰弗里斯先生也会代为转告我的歉意,比便条上所说的时间要晚了许多才将客人送返。我想隔天就不应该再把客人带走,让叔祖没办法与他共进晚餐,所以只能邀请他来家里喝下午茶。
所以今天下午我就比较早动身,去城堡接他来用茶。我的马车进入古堡的庭园时,拉兹洛正好也驾车要走,座位旁边还摆了好大一包东西。他看见我的时候好像有点慌张,马上抽起鞭子策马飞奔。
他这样匆忙又不与我打招呼的态度,让我原以为是因为他不喜欢我,也就没有多想,更是压根儿忘记座位上那一大包东西的事情——直到我去客房找杰弗里斯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可是行李和笔记都好端端地摆在房间中,还有一张便签折好摆在桌上,是叔祖写的。我找了整个城堡却一无所获,上上下下都不见他踪影,也没有仆人承认曾经见过他。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干脆把下人一个个单独叫进办公室好好盘问一番,可是看样子她们真的并不清楚访客怎么离奇失踪了。(玛西卡今天没有来上班,很遗憾,她的儿子死了。我想要去了解一下这件事情,也打算要去参加葬礼。)
最后一个叫来问话的是拉兹洛,那时已经是好几个钟头以后,因为他也很晚才回到城堡。质问他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衬衫上挂了一块以前没看过的金表,我心头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就要他把那怀表拿下来给我看看。
他照办了。我抽了口凉气,看见怀表雕刻精细的外壳上的确有个“J”的字样。真是厚颜无耻!他不只大剌剌把表给我看,那手上还戴着杰弗里斯的金戒指!
我大发雷霆,对着拉兹洛大吼:“你居然敢从我们的客人身上偷东西!你被开除了!以后不准出现在这里!”
他一点悔意都没有,抬起厚厚的下巴一脸不屑地说:“呵,我可没打算就这么离开喔,先生。这要看大公他怎么说,你根本就没有权力管我。”
这种傲慢至极的态度让我看了更火大,整个头都充血了,又一次暴喝说:“我们等着瞧!看看等我告诉弗拉德先生你是个小偷之后,他会怎么说!”
“我哪是什么小偷,”他说,“死人是没有财产的。”
我听了心一凉,瞬即回想起玛西卡发现拉兹洛在偷听时的眼神,而现在她的儿子真的死了。“拉兹洛,你到底想说什么?杰弗里斯先生死了吗?”
“我什么都没说。”
“我要立刻向大公报告这件事。”
被我这样威胁,他却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连句话都不说就转身朝着门口走过去。
可是他一转身——
他一转身我就看见白色袖子后面沾了一块苹果大小的红渍,这又让我全身恶寒。该怎么解释那种感受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当下我心里已经肯定杰弗里斯凶多吉少,眼前这人就是凶手。
“拉兹洛……”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连转身都懒得慌,只是摆过头冷冷地看着我。
“那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我走过去伸出拇指和食指一夹,在自己手上沾了一些红色液体,这样我才可以亲自闻闻看。
那气味毫无疑问是血,虽然颜色开始暗沉,但看上去还是可以确定不过是几个钟头前沾到的。拉兹洛低下头看看,马上抽开手臂,可是脸上那种轻蔑有些动摇:“没事的,我早上帮厨师杀了只鸡。”
他撂下话就急急忙忙走出办公室。
他的解释听来合情合理,可是我无法摆脱脑海涌出的那股恐惧感,这时候我又想到他的马车座位上那一大包东西。
于是我追出去,跑下楼,想要当面问清楚那包里头装的是什么,然而拉兹洛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又跑进厨房打听,旁敲侧击之后发现今天厨师准备的菜色是炖羊肉,根本没有鸡这回事。
怎么会有杀人凶手如此胆大包天又寡廉鲜耻,可以面不改色地把受害者的东西披挂在身上,甚至毫不避讳地暗示自己就是犯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已经丧心病狂。
想到这点,我实在很难按捺下去,V一起床我就到他的客厅去,安娜已经点了火炉和蜡烛,整个房间温暖舒适。叔祖他还是一派王者气度,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握着扶手;厅中有两张高背椅,他坐在面对暖炉的那一张上,有如踞在宝座上一样。两张椅子之间有张小桌,桌上有个小银碟,碟上放了只水晶细口杯和一盅水果白兰地,恐怕是给不幸丧生的杰弗里斯先生所准备的。
我进房关上门的同时,V从椅子上弹起来,以惊人的速度荡到我面前,瞪大的眼睛里烧着熊熊烈火,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暴跳如雷地吼道:“没有得到我亲口允许,不准把城堡的客人带走!不准!你听懂没有!”
我目瞪口呆,话一下子全卡在喉咙出不来。那声音、那眼神和我父亲不一样了——那是个飞扬跋扈的大公,也是画像上那个冷血的刺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