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拾起她的编织针。她用的毛线是柔软的浅绿色马海毛线，编织的时候，小小的绒毛碎屑会飘浮在空中。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了，”她又说了一遍，“我好不容易才到达这里。我找了个车厢式的公寓单元房，在三楼，里面的厨房带浴缸，对面的街道旁有座破旧的房子。我太爱这地方了。为了好玩儿，我把地板用喷漆喷上很多颜色，就像我的头发一样，我一直不停地更换发色。

“曼纽尔，我的酒保，就是对面那座破房子的门卫，也是一个喜欢用晒衣绳做成链子拴在七只狗脖子上散步的疯狂家伙，他认得我。我在伊利诺伊州长大，那么多年，没有人真正认得我，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每天放学回家路过家附近同一家7-11便利店，跟同一个收银员姑娘买思乐冰，每天如此，但那姑娘没有一次认出过我。”

露露又加了点棕色的线进去，彩条逐渐开始显现。浅绿色的，棕色的，浅绿色的，棕色的……露露编织得很快，拿着棒针的手像蝴蝶翅膀一样飞舞着。

“我从汤普金斯广场公园的一个家伙手里买了辆破旧的自行车，红色的。我在车把上拴了彩带，到哪儿都骑着它。这辆车至少被偷过上百次，每次总能被我找回来。有一次我追着一个偷我车的家伙一直追到百老汇，才把车给找回来。

“我在城里的几乎每个饭店都做过服务生，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我经常会和别人坠入爱河，和一个搞乐队的家伙，和我工作地方的酒保……我喜欢那种身材瘦瘦高高的男人，穿皮夹克的就更不错了，但这不是必需条件。我学会了编织，整个纽约城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戴过我织的围巾。

“有一次，我刚结束了一场灾难性的恋爱关系，骑着我的自行车路过纽约第二大道，看到一块招牌上写着‘吹制玻璃班招生’。于是，我报了名。

“吹制玻璃班的老师是个叫迈克尔·安吉洛的意大利男人，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瘦瘦高高，手很大，手指修长。他在王子大街有一个工作室，一个十足空旷的房子。我完全爱上了这个男人，但实际上我真正爱上的或许是这些玻璃，这热量，以及产生出来的各种玻璃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