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气味真好闻，”迪兰脸颊紧贴着克洛达赫的秀发喃喃地说，“像是饼干一样。甜丝丝……甜丝丝的。”

少倾，克洛达赫对他悄声耳语，“只要你帮我找一点吃的来，我就给你三英镑。”

“你喜欢吃什么？”

“咖啡和水果。”

迪兰走开以后，克洛达赫舒展着身体，像只海星似的横卧在床上，直到他一手握着一只圆桶形大杯，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香蕉走来。他将香蕉头朝下置于胯部，被克洛达赫看到时，他假装一阵喘息，忽地将香蕉朝上举起，像是一只颤晃的那话儿。“嗨，凯利太太，”他叫了一声，“你真是个美人儿！”

克洛达赫哈哈一笑，但又觉得一阵熟悉的负疚感重又开始无情地袭上心头。

过后他们出去吃午餐，去的是那种不会让你因为带上两个小孩而感到不如自家方便的地方。迪兰去取一只椅垫给莫莉坐在屁股下面。克洛达赫从莫莉手中抢过来一把小刀时，瞥见迪兰正和一名女招待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她是一个年方十七八岁、胳膊腿像芭比娃娃一样稚嫩的小姑娘——脸蛋也因自己过于挨近一位英俊男士而羞红了。

那位英俊男士是自己的丈夫，克洛达赫意识到。一时间，说也奇怪，她居然有些认不出他了，在心里那种因对某人过于熟稔而产生的起伏不定的古怪情绪的作用下，不知何故她竟然完全不认识他了。那暖色调的金黄色头发，微笑时嘴角边缓缓漾开的一圈圈形似括号的纹路，一双几乎永远溢满风趣的眼睛，这其中透出的独特魅力，随着两人相知甚深，渐渐不为她觉察。她对丈夫的英俊容貌感到意外和不安。

艾什林昨天说什么来着？重现魅力。

她脑海深处浮现出一幅画面：她欲火攻心，气息急促，她那因兴奋而肿胀的私处……沙滩？不，等一等，那不是迪兰，那是让·皮埃尔，床上功夫了得、善于勾引对方的法国男人，她为他失去了贞节。上帝，她暗暗叹息着，那是多么美妙的情景。十八岁，沿着法国若干海滨游憩胜地一路投宿旅馆，他可是她见过的最性感的男人。她自视甚高，在家里甚至从未吻过哪个经常跟自己厮混在一起的男孩子。但就在她看见让·皮埃尔的瞬间，他那炽热而多情的凝视，漂亮而抑郁的嘴唇，法国人放荡不羁的肢体语言，让她即刻认定此人可以接收她的童贞这样一份无比珍贵的礼物。

她又回想起迪兰早年的个人魅力。嗯，不错。当初她曾经几乎噙着眼泪乞求他跟自己发生性关系。“我等不及了，请你现在就来吧。”身子顺着车后座滑动，让两个膝盖岔开……不，等等，那也不是迪兰。那是戈雷格，美国足球运动员，获得都柏林三一学院一年奖学金的进修机会。他是个英俊潇洒自以为是的家伙，浑身肌肉结实饱满，出于某种原因，她发现他有一种完全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当然她对迪兰也有类似的感觉。她在以往经历中梳理具体的印象，重温她弥足珍贵的回忆。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他们两人的目光相距很远——确确实实——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相遇，虽说她对迪兰还没有任何了解，但对自己需要了解的一切情况已然心知肚明。

他年长克洛达赫五岁，相形之下，其他男孩全像是满脸粉刺、稚气未褪的小家伙。他稳重，自信，温文尔雅，周身透出一股超强的人格魅力。他发出微笑，他令人陶醉，他的仪表风范温暖人心，催人振作——也能消除疑虑：尽管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她却坚信他能把任何事务处理妥当。他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

她当年二十岁，她陶醉于他那金发白肤碧眼的美男形象，为自己的好运感到目眩神迷。他是她再合适不过的伴侣。她即将嫁给他，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父母执意认为她年纪太轻，想法未免幼稚，她却对此不屑一顾。迪兰适合她，她也适合迪兰。

“这给你，莫莉！”迪兰回来时，手上拿着三个小姑娘刚才争相拿给他的椅垫。这时克洛达赫才发现莫莉将一半盐倒进了糖钵里。

午餐后他们驱车去海滨。这是一个晴朗但风儿劲吹的日子，天气温暖的程度足以让他们脱掉鞋子，赤足踏浪嬉水。迪兰找到一个正在遛狗的男人，给他们拍了一张全家合影，四个人簇拥在一起，背衬洁净空旷的沙滩，微微露出笑容。风儿将他们的亚麻色头发吹拂到脸上。克洛达赫紧紧揪住裙子的一角，不让它粘在湿漉漉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