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表示对这种观点再同意不过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施米特先生赶紧劝他再来点儿馅饼和咖啡,想用一眼就能识破的花招留住他。埃勒里淡淡地笑了笑,摇摇头,付了账,然后说,在他继续赶路之前,最好能给他指一下前方的路线。
“你要去哪儿?”小个子问。埃勒里一脸苦相。是啊,到底去哪儿呢?
“拉斯维加斯。”他说。
施米特抓着埃勒里的胳膊,拉着他走到门口。小个子做了很多手势,不断加以更正和重复,为埃勒里指出了一条路线。归结起来--埃勒里后来勉强能记住的--大概是这个意思:“顺着荒漠边缘的这条路朝前走。碰到任何向左拐的路都别转弯。到了第一个岔路口,向右转。那条路就能通到往拉斯维加斯去的高速公路。
埃勒里挥手告别,然后便驱车而去。他希望再也不会看到这个“世界尽头百货店”或者这位店主奥托·施米特了。
他出发了,沿着早年拓荒者们走过的那条路的相反方向--逆着太阳运行的方向,再次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这顿热饭更是让他昏昏欲睡,必须跟不停袭来的睡意搏斗。
他一路上留意着“第一个岔路口”,他要从那儿右转,去找那条通往拉斯维加斯的高速公路。有一次--也许是两次吧,他也记不太准了--他看到了一条宽一点儿的路(好像也宽不了多少),就是“向左拐”的,他都避而未取,为此心里还略感得意。但他忘了问奥托·施米特,拉斯维加斯离这儿有多远,他又得在路上走多长时间。
白昼的时光渐渐消遁,多半是为了消遣,他有了一个怪念头:天亮之前恐怕是到不了他知道的任何地方了。由此便又想起了彼得·鲁格,《漂泊的荷兰人》①的新英格兰②版本--《无影无踪的人》里面那位传奇人物,因为亵渎了上天的力量而遭到惩罚,被判驾着两轮鬼车、背负着电闪雷鸣的暴风雨永不停歇地狂奔,永远无法到达他的目的地波士顿。说不定,埃勒里心想,在遥远的未来,旅行者中间也会流传一个关于老旧的杜森博格车和鬼司机的传说,鬼司机不住地停车打听他是否找对了去拉斯维加斯的路。
一路上,埃勒里不仅要努力睁开困倦欲合的眼睛,还得尽可能收束飘忽游移的心神(……第一个岔路口……向右转……),他总是禁不住回想那位老人和那奇特的语言、奇特的装束、奇特的充满力量的宁静气质。在一九四四年--美国独立的第一百六十八年,竟在这无限永恒的荒漠之中,遇见了这位奇特的老人。如果是在别的时代,老人是否不会如此引人注目、不会表现出这种近乎令人生畏的魅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