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攒眉凝视着那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瘦削背影,虽视野内早已是黑漆漆一团,却犹自石像价动也不动。忽地,只见她抓起案上茶杯重重砸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响,直惊得里里外外一众太监、侍女目瞪口呆!闻得声响,一个宫人蹑手蹑脚进来,蹲万福俯身欲收拾,只慈禧太后疯也似吼道:“滚!都给我滚!”
“嗻——”
静寂的黑夜咳痰不闻,唯花盆底鞋踩在金砖地上发出的声响在四下里久久回荡着。急、缓、缓、急……李莲英侧耳凝听着,一颗心也随着那脚步声的急缓上下起伏不定。
“进茶!”
“嗻。”听着慈禧太后声音,李莲英答应一声便奔了进去,急切间被门槛绊个狗吃屎,顾不得疼痛爬起身就炉上拎壶斟了杯茶双手呈了上去。慈禧太后微啜口咽下,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说道:“这门槛太高了些,这几天少说也有四五个奴才给绊着,回头吩咐内务府给锯低了些。不妨事吗?”
“不妨事不妨事,奴才这身子便再摔它十下八下也不会有事的。”李莲英说着喉头抽搐了下,“只老佛爷您这身子——外边奴才不说也罢,便万岁爷也不怜惜着点,奴才这心里可真——”说着,他挤出两滴眼泪。
“他呀,他恨不得我早些去了干净。”慈禧太后冷哼一声,咬牙道。“如此老佛爷您——”李莲英干咳两声,攒眉蹙额道,“您怎的方才能由着万岁爷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虽说眼下须忍着些,可这样下去奴才怕……怕万岁爷真成了气候,老佛爷您可就不好收拾了。”
“打蛇打哪儿?”
“七寸。”
“对,要打就要拣最恰当的时机打它最关紧的地儿!瞎折腾弄不好到头来怕连自个都没好下场的。”慈禧太后举杯沉吟道,“眼下先由着他,看他能与我结出个什么茧来?!”说着,扫眼李莲英,冷冷一笑道,“放心,他跳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一没人二没兵,他能怎样?”
“老佛爷英明。奴才这脑子,真猪脑袋一样。”李莲英收拾了地上的茶杯碎片,起身打千儿笑道,“只……只这日子甚时才有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