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遇到比你更漂亮的了,”汤姆说,“一个也没有。”
凯丽眼中的焦虑消失了。“今晚留下来陪我,汤姆,”她说,“不要走。”
汤姆坐在凯丽的床沿边,想了想,然后穿上了鞋子。
桑尼注视着铁轨与街道之间的铸铁灯柱,光线与铁轨平行,而铁轨把街道从中分开。他把手放在卡车变速杆顶的黑球上,想起了小时候坐在这条街边的情景。那时货车从街上轰隆隆地驶过,坐在马背上的警察在前面开路,把醉鬼和小孩轰走,以免被货车轧到。有一次,他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货车上,他朝男人招手,男人怒气冲冲地朝他吐了一口痰,似乎看到他很恶心。他就问妈妈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扬起手说:“闭嘴!一些混蛋在路边吐了痰,你来问我为什么?我的妈呀!”说完她便生气地走开了。这是小时候他问妈妈问题时,妈妈的典型反应。对他来说,妈妈的每句话都是以“闭嘴、该死的”或者“妈呀”开始。在家里,他就是一只害虫,一个话痨,一个麻烦。所以,他几乎整天待在外面,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在街上乱跑。
在“地狱厨房①”区,看着对面街边成排的商店,还有商店上面两到三层的公寓楼,这都会让桑尼回想起童年时光。那些年父亲清早起床,开车去市中心的海斯特街。他的办公室就在仓库里--直到现在还在那儿,虽然现在桑尼已经长大了,对父亲以及父亲养家的工作,已经有了全然不同的看法。但那时,他只知道父亲是一个商人,与占科·阿班旦多共同经营着“占科·普拉橄榄油”生意。那些日子,桑尼在街上一看见父亲,就会向他跑过去,一阵猛跑,然后拉住父亲的手,急急忙忙地向父亲倾诉小脑瓜里的一切想法。桑尼注意到了其他人看父亲时的那种神情,他很自豪,因为父亲是一个大人物,拥有自己的事业,每个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所以桑尼还是个小男孩时,就认为自己是一个王子,大人物的儿子。到十一岁时,一切都改变了,或许用转变来说,更恰当,因为转变之后,他觉得自己仍然是一个王子--当然,是另一种王子了。
大街对面,一家理发店楼上,是凯丽·奥洛克的公寓。在似曾相识的消防梯的黑格子后,一个人影扫到了窗帘,窗帘稍微拉开了一点,桑尼看见一束光射了出来,还有白里透红的肌肤,蓬乱的红发。霎时,桑尼似乎觉得看到了两个自己:一个是十七岁的自己,正看着凯丽·奥洛克二楼公寓的窗帘,而另一个是十一岁的自己,正站在消防梯里,透过窗户看着码头边上一个酒吧的里屋。他对那天晚上在酒吧的事记忆犹新。那时大约晚上九点半左右,最晚十点,不算太晚。他刚刚躺到床上,这时,听见了父亲和母亲在交谈。声音不大--妈妈在爸爸面前从不提高声音。桑尼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语气很明显,像是对小孩说的。这说明妈妈很难过或很担心。接着他听见门打开又关上了,爸爸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那时前门还没有人站岗,也没有人在黑色的大帕卡德汽车或黑色八缸埃塞克斯车前等待,把爸爸带到任何的一个地方。那天晚上,爸爸走出前门时,桑尼从窗户边注视着他。看他下了前门台阶,走向第十一大道。桑尼已经穿好了衣服,从消防梯那溜下楼,在父亲转身消失在转角前,冲到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