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桑尼对那晚最后的记忆。这在童年时代,是不寻常的记忆,奇怪而神秘,随后因为经历世事才明晰。那时,桑尼很是困惑。父亲站起来,擦去脸上的口水。他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转过身走开了,只走了几步,到后门边他停下来,一动也不动。而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萨尔,在外衣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枕套。萨尔长得最高,但他总是驼着背走路,长长的手臂在身旁晃荡,似乎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枕套。桑尼低声而清楚地说了出来。萨尔叔叔则嘀咕着走到了椅子后边,把枕套套在了那个男人的头上。皮特叔叔扬起铁棒,挥舞了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便模糊不清了。桑尼只记得一些细节:萨尔叔叔套在那个男人头上的,是一个白色枕套,皮特叔叔挥舞铁棒时,白枕套变红了,红得发亮,两个叔叔弯下腰,解开了男人身上的绳子。除此之外,他都不记得了。他肯定是回家了。他必须回到床上去。尽管他什么都不记得,但在枕套出现之前的事都记得很清楚,而在此之后,就模糊不清了,似乎后面的记忆都一齐消失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桑尼不知道自己目睹了什么。许多年以后,他才把所有细节拼凑到了一起。
第十一大道理发店上面的公寓窗帘飘动了,接着猛地一拉,凯丽·奥洛克出现在窗口,向下望去。这就像一个奇迹,似有一束光扫过了这位年轻女子的身体,她站在黑洞洞的消防梯口,红色肮脏的砖墙,黑暗的窗。
凯丽茫然地望向那片黑暗,她摸了摸肚子,几周以来,她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做这个动作。她知道,生命的颤动就源于此,她想感受一下。她用手指在自己紧绷的肌肤上抚过,想要定下心来,把飘散不定的思绪集中起来。她的家人,她的兄弟们,除了肖恩以外,都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那么,她为何还在乎他们怎么想呢?她在俱乐部里服了一片蓝色药丸,感觉轻飘飘的,驱散了所有顾虑。在她面前,只有黑暗,玻璃中映出了她的影子。现在已经晚了,所有人都抛弃了她,总是留下她一个人。她将手掌平摊在肚子上,想要感受一些什么。但不管怎么努力,她都无法集中思绪,无法把思绪固定在某处。
汤姆走到凯丽身后,拉上了窗帘。“过来,甜心,”他说,“你那么做是想干什么?”
“什么?”凯丽问。
“就像那样,站在窗前。”
“什么啊?你是担心有人会看见我跟你在这儿吗,汤姆?”凯丽一只手放在臀部,然后又落下,像是屈服了。她继续在房间里走动,眼睛一会儿看地板,一会儿看墙。她似乎忽略了汤姆,思绪到了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