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关于语言发展最有趣的一些理论应该来自德里克·比克顿(Derek Bickerton)。这位夏威夷大学的教授,出生于英国。他发现世界各地的混合语(creole)①都有着极大的相似性。我们首先有必要了解洋泾浜语(pidgin)②和混合语之间的区别。洋泾浜语是一种词汇有限、语法简单的语言,主要供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流时使用。
这种语言起源于一些以种植业为主的小岛,这些小岛主要由西方人统治,但岛上的奴隶则来自不同国家。洋泾浜语是非常初级的语言形式,各地的洋泾浜语结构差别较大,甚至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如果我们发现自己突然被扔到了像保加利亚或者阿塞拜疆这样的地方,在试图与当地人交流的时候,我们所说的语言就是洋泾浜语。这种语言只是一种过渡性的语言,存在的时间并不长。
当儿童出生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中时,他们要么会学会统治阶级的语言,就像美国南方的奴隶一样,要么学会一种混合语。人们总是将大部分洋泾浜语误认为是混合语。对语言不熟悉的人总是认为这些语言既原始又好笑。
在新美拉尼西亚语(Neo-Melanesian)①中,“胡须”就变成了“脸上长的草”(gras bilong fes,即 grass that belongs to the face),而“血管”就叫做“血的管子”(rop belong blut,即 rope that belongs to the blood)。在非洲的混合语中,有些词非常形象,比如 bak sit drayva(back seat driver,形容爱指挥司机开车的乘客)、 wesmata(怎么了? What’s the matter?)以及 bottom-bottom wata waka(水下的船,即潜水艇[ submarine])。塞拉利昂所讲的克里奥语(Krio)中,屁就是 bad briz(臭的微风),放屁就是 pul bad briz(放臭的微风),这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千万不要因为这些奇怪的词汇就认为这些语言不规范,它们和世界上其他所有语言一样正规,能有效地促进交流,而且具有同样的表现力,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生动。就像比克顿说的,这些语言精妙传神的特点是英语无法企及的。比如,在英语的过去式中我们就无法很好地将自己的愿望和已完成的动作区分开来。看看这个句子:我去过商店买衬衣(I went to the store to buy a shirt)。从这里我们看不出来衬衣是买了还是没买,但是在混合语中,这种模棱两可几乎不存在。在夏威夷混合语中,一个买了衬衫的人会说 “I bin go store go buy shirt”,而没买衬衫的人则会说“ I bin go store for buy shirt”,两者之间的区别显而易见。
因此,混合语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劣种语言。实际上,很多发展成熟的语言,比如南非的阿非利堪斯语(即南非荷兰语, Afrikaans)、中国的粤语和东非的斯瓦希里语等都脱胎于混合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