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多数写过这个主题的欧洲作者不同,我基本上是赞同帝国的说法的。事实上,我相信21 世纪的今天比以往都更需要帝国。我们面临的这些威胁本身并不新鲜,但科技的高速发展使得它们比以往更加危险。高速、频繁的现代航空旅行以惊人的速度将传染性疾病传播给我们。相对廉价并具摧毁性的现代武器装备使得那些暴戾的恐怖分子们动辄就会想要毁灭我们的城市。1945 年后,旧的主权国家体系是由一个还在不断发展的国际法律体系松散地结合在一起的,对消除这些威胁力不从心。因为“国际社会”的准则在太多国家里完全起不了作用。世界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干预这些国家事务的机构,以达到控制流行性疾病的蔓延、废除暴君的统治、结束地方战争、消除各类恐怖分子组织的目的。对帝国而言,这是一个利己主义的说法,但也有一个补充性的利他论据。即使并没有对美国构成直接的威胁,世界上一些国家的经济和社会状况,仍然对外表明某种形式的干预是必要的。利比里亚的贫穷不是资源匮乏所能解释得通的;不然的话,博茨瓦纳就一定是贫穷国家。如同许多黑非洲国家一样,利比里亚的问题只是治国无方:腐败与不受法律约束的独裁统治。这些独裁者们的管理使得经济发展无法实现,同时也鼓励了他们的政治对手诉诸于内战形式来推翻他们。这些国家是不会自行改良的,它们需要借助某种形式的外力强行进行转变。
有些人会坚持认为,帝国就其定义而言是无法扮演这样的角色的。在他们眼中,所有帝国在本质上都是剥削性的。然而,自由帝国是可能的,并且已经存在了。这样的自由帝国恰恰是通过为其他国家提供主要公益来增强自身安全,提高自身繁荣:不仅提供经济自由,而且提供市场繁荣所需的各种机制。在这一点上,美国人需要向更有自信心的英国前辈学习,尽管他们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心理境界。19 世纪中叶以后,经历了爱尔兰饥荒以及印度兵变的种种灾难后,英国人开始将帝国作为一项自由经济的事业来推行。他们既关心全球市场一体化,同时也关心英国本土的安全问题。其指导思想是大英帝国的统治必须以推广自由的形式让全球受益,以法制保护私人财产权,清廉的行政管理以及政府确保对基础设施、公共卫生医疗以及(某些)教育的投资。阿诺德·汤因比告诫即将前往印度担任殖民政府公职的牛津学生,如果他们前往印度,他们就是为了当地人民的利益,从事着一个英国人所能从事的最高尚的一项工作。
我要强调,我并非想要建议美国人应该以某种方式将维多利亚时代的殖民主义者作为榜样。大英帝国与理想的自由帝国还相去甚远,可供学习和参考的成功经验与失败经验各自参半。不过英国人在1904 年的尝试与美国在2004 年的努力极为相似,这才是发人深省的。就像今天的美国,大英帝国也曾凭借其海军及其他军事优势,动不动就对我们今天被称作失败国家和流氓政权的政治实体发动过多起小规模战争。学习过英国与苏丹瓦哈比派马赫迪战斗的历史后,无人不对它预示当今世界的种种冲突而震惊。然而,维多利亚时代的殖民者们同今天的美国海外军队一样,并非纯粹以国家和帝国安全的名义而采取行动。如近几十年来的历届美国总统所一贯提倡经济全球化的好处一样——即便在实践中已经偏离了自由贸易的时候——一个世纪前的英国政治家们认为自由贸易的传播以及商品、劳动力与资本市场的自由化是值得的,是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而且,正如今天多数美国人认为以美国模式推广全球民主的好处是不言自喻的一样,那时候的英国人也想要将自己的体制向世界其他地方输出——不仅仅是英式法律制度,最终还有他们的君主立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