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设身处地

汤姆站在无畏号上，向上游划去。虽然这条自制平底船平时划起来相当稳当，不过，他觉得现在要是转过身来说再见，说不准会出危险。从河底捞上来之后，船已经变得水淋淋的，还黏糊糊的，这会儿还能稳稳地站在上面，和以往一样能划桨，汤姆已经很满意了。他还在回想刚才的情景，刚才险些被那帮混蛋抓住，没想到事情又出现了转机，比原先预料的好多了。多亏了起绒草号停在那儿，也多亏了游艇上那个小老太太对他那么好。她居然还帮着敷衍那帮混蛋，好像把他们的船放走也有她的份似的。当然，老太太和那两个孩子也是外地人，怎么跟那帮混蛋的差距那么大呢？虽然汤姆的爸爸给老太太的哥哥治好了脑袋。现在想来，当时幸亏那条哈巴狗不在甲板上，否则要先给它解释一番，那可就来不及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以为游艇上没人，他才不敢上船呢。他肯定还会沿着河道一直划下去，那样的话，到了下一个河湾，他肯定要被抓住。

太阳已经落山了，河水正在退潮。放眼望去，天空被染成了一片墨绿和金黄，倒映在静静流淌的水面上。一只苍鹭从上游飞来，舒缓地拍着一对长长的羽翼，越过二十码远处的芦苇丛，落在沼泽地边小树林里的一棵树上，搅得树梢沙沙作响。细细的树枝摇摆不停，苍鹭一时半会儿很难站稳。汤姆看着天光云影映衬下的这只苍鹭，差点都忘了自己脚下也不稳当。其实像这么站着划船也挺累人的。快到七号的地盘了，汤姆可不想还这样站着了。他放下手中的桨，让无畏号任意漂去，然后把夹克脱下来折好，垫在湿漉漉的坐板上。就这样，他在夹克上坐下来，拿起桨，小心翼翼地划过去。有那么一会儿，他总有一种幻觉，好像听到那帮混蛋从老远的地方把船开过来了。一缓过神来，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也用不着飞也似的拼命地划了，再也不会面临刚才那种究竟要不要逃跑的抉择了。

七号就在附近了，他把船划得很慢。划平底船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划船的时候可以面对着正前方。汤姆一边划着船，一边寻找水口对面那两只黑鸭子的住所。他一直在芦苇丛下边找，期待金色的水面上浮现圆圆的黑影子，然而只看到一只河鼠蹿过去时散开的波纹。不对呀，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两只黑鸭子已经不再乱跑了的。他悄悄地把旧平底船往另一侧河岸划去，那样就可以看清水口里面的情况了。这里几乎是一潭死水，偶尔有一些涟漪。汤姆一直把桨搭在水里，不让它露出水面，船就像鬼影一样悄然滑过去了。虽然光线很暗，他却很清楚朝哪个方位看。他看到了那一簇芦苇秆，从底下往上看，芦苇丛中的鸟巢上支起一个垫子。黑鸭子跑掉了还是没跑掉？汤姆定睛仔细一看，没有。鸟巢中央好像有顶黑帽子罩着，黑帽子上恰恰就是一只黑鸭子头顶的白斑。贴着岸边移过来的那个黑影又是什么？不管它了。汤姆不想又吓着它们，就悄悄地划走了。起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七号的黑鸭子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