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玻璃动物园》的第三场戏中，在汤姆独白和阿曼达打完电话之后，第一个节拍是劳拉提醒她的母亲注意汤姆正试着写东西。然而，阿曼达还是走过去调整了汤姆的台灯。这个节拍似乎是在汤姆说“究竟想干吗”时结束。在那之前，我们将他的情节描述为恳求母亲不要管他的事（他确实用了两次“拜托”）。但是他说“究竟想干吗”，是在要求她停止烦他。阿曼达是故意做讨人厌的事吗？不太可能。我们怎么知道呢？这样的情节，不太可能符合我们能够合理想象的任何属于阿曼达的最高目标。如果她的目标是让全家人在一起或保障家庭的未来，你应该看得出来把自己变成一个讨厌鬼对她的目标并没有帮助。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我看过许多演出中的阿曼达几乎是用恶毒的方式对汤姆唠叨不休，这也许是因为这些导演或演员认定的阿曼达是个专横而迟钝的母亲。但是，以情节而不是角色来分析这场戏时，你会发现并非如此。由于担心汤姆的眼睛，阿曼达很可能会把台灯移近他，并且试着端正他的姿势，让他注意自己的眼睛。饰演汤姆的演员也不可以在第一个节拍这里对阿曼达严厉斥责。如果他这么做，当冲突升高的时候，他就很难表现更强烈的情绪。以挑起冲突的方式演出第一个节拍，会犯了为冲突而冲突的错误。应该在每一个节拍演出适当的情节，让一场戏的各个节拍逐渐堆砌出冲突。

一个角色的情节改变，总会迫使另一个角色改变情节（这场戏劳拉也在场，不过她只是个旁观者）。节拍一旦随着汤姆的“究竟想干吗”改变，阿曼达的情节也改变了，她质问汤姆的轻蔑态度，或试着让他明白事理。然后，她说她把一本D. H. 劳伦斯的书还给图书馆了。因为有个主题改变了，这就是一个新的节拍吗？不是的，因为她的情节——质问或让汤姆明白事理——并没有改变。（一个节拍可以包含数个主题）为什么这很重要呢？因为通常情节越长就会越清楚，越强有力。

随着“噢，我不要听”，汤姆似乎再次改变他的情节，威胁要离去。在第三个节拍这里，他迫使阿曼达认识到她做得太过头了。他已经受够了他在鞋厂的工作，还有她每天唤他起床。阿曼达也到了她的忍耐极限，她指责汤姆危害了这个家的安全。下一个节拍可能开始于阿曼达抓住汤姆，要求知道他要去哪里。注意看看，如此多的节拍改变是如何发生在肢体的互动上的，这样便可以更清楚、更有效地述说故事。

在这场戏结束之前，汤姆唯一让阿曼达理解的方法是用荒诞不经的故事来惊吓她——骗她说他以犯罪为生。他整场戏的情节都是以让她不要再烦扰他为目标，而她的情节是要汤姆为自己负起责任，这样他才会接受他的家庭义务。这两个目标形成非常直接而激烈的冲突，必然会让这场戏生机盎然。我们也许不会在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个冲突，但具体化每个节拍的情节自然产生了一个原始节拍的架构，而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架构来进一步发展和精炼这场戏。

排练的初期阶段，在导演开始写笔记之前，和演员沟通的方法之一是讨论。不过，讨论有它的限制和隐患。当讨论变成一种智力活动，必然会扰乱演员必须进行的内在情感作业。大部分的导演都说得太多，花太多时间在讨论上。做永远比说更有效。当演员想要讨论一场戏时，我会以“让我们试试这个”来响应他们的其中一个想法。让这样的做法成为常规，会帮助演员更有效地工作。

你也许会发现可以在排练的第一个星期就走过整出戏，粗略地描绘出节拍并专注于给定情境。如果是这样，你在渗透剧本和述说故事上，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进展。与此同时，你也许已经开始舞台工作了，这是下一章的主题。接下来几章概述的是排练过程的其他方面——很多是同时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