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计划婚恋

周公因其赫赫之功而成为周朝政治乃至中国政治独一无二的符号，后人欲把握伊尹之于商初的重要性，只能拿周公来作比；欲标榜匡扶社稷者，如汉之霍光、王莽，也只能以周公来形容。

在孔子心目中，周公是名副其实的道德偶像与贤臣楷模，他想做的极可能是周公这样的人物。当他的理想受挫时，曾发出“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的慨叹，“梦中人”这种深沉的情感也就永远地保存在民族记忆之中，中国人至今仍戏称睡眠为“见周公”或“周公之梦”，甚至衍生出在民间广泛流传的解梦之书——《周公解梦》。

既言及梦事，看官们不妨先回顾一番精神分析学的经典见解。人首先是一个动物，其一切活动的根本动力是动物性的本能冲动，而性欲本能是最为原初的。人类文明要借助道德、法律之作用将此性本能压抑进潜意识中，并使之以社会所允许的形式疏导出来。“食色，性也。”原始人类何以实现自身的再生产？饮食与男女也。晚商之“酒池肉林”可说是殷人混乱性风气的象征。帝纣本人“好酒淫乐”，也就放任殷民，“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此种情形斯文的说法是“抢亲制”，然其反映的可能是殷人集体奸污女俘虏的真实场景。

易曰：“正其本而万物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故君子慎始。”春秋之元，诗之关雎，礼之冠婚，易之乾坤，皆慎始敬终云尔。素成，谨为子孙婚妻嫁女，必择孝悌世世有行义者，如是则其子孙慈孝，不敢淫暴，党无不善，三族辅之。

——《新书·胎教》　　

钱玄同、周予同、郭沫若等学者曾纷纷指出易卦源出生殖器崇拜，此有启发之功。动物交配之后入式对于男女而言，无眉目交流，实不易发生爱情。然人毕竟智慧，可改换姿势，四目交投，耳鬓厮磨，自可情生，而至情深，对偶婚制方能产生。性交乃是人类繁衍之方式，然交合未必产生感情，有感情未必能组成家庭，群婚制里的感情还“懵懵懂懂”，孩子便未必能清楚地认定自己的父亲为谁。诸位自然晓得妓女的可怜，故说她们是“生为万人妻，死作无夫鬼”。这倒像是在揶揄群婚制。质而言之，婚姻的意义多半在一个“家”字。而家的确立表明人类已经找到了父亲，父的意义将被逐步升华。

以文王的家庭观之，一夫多妻制已在王室牢固确立，贵妇整体地位一落千丈，从妻分嫡妾到子分嫡庶，贵妇之所欲，不过是“子孙相继为王”（《战国策》）。政治的核心人物中不再需要女性，“牝鸡司晨”的现象被明确批判。《牧誓》中有“惟妇言是用”罪状，《诗经》中有“妇人长舌”的指摘，后来的“周法不昭，而妇言是行”（《国语·郑语》）也是周幽王犯了大忌，才闹出了“哲夫成城，哲妇倾城”的政治笑话（《诗经·大雅·瞻》）。郑厉公因此发一名言：“谋及妇人，宜其死也。”（《左传·桓公十五年》）无论如何，周人对“殷道亲亲”的革命，既收息争之效，又使传位规则一目了然，此谓“周道尊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