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咸丰九年八月二十日(1859年9月16日),袁世凯降生在河南项城的袁寨。袁世凯出生的那天,他的叔祖袁甲三恰好从淮南寄书信到家,向家人报告以重兵攻下了捻军重要根据地临淮,捻军各部溃退,族人都说其命大福大造化大。袁世凯的父亲袁保中闻讯大喜过望,因此为儿子取名为“凯”,按照家族“保世克家启文绍武”的排行,命名为“世凯”,字慰亭(又作慰庭),号容庵。袁世凯的得名即与征战行伍有关,真是人有善愿,天必从之,诚有其名则必有其实,“世凯”二字似乎也在昭示着这个新生男儿一生的戎马生涯,征战疆场,一世的凯旋得胜,名扬天下。
袁世凯从小生活在袁寨,直到七岁时,养父袁保庆去山东做道员,袁世凯随其去了山东。童年的记忆都在袁寨,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童年的成长经历、环境和家庭背景因素毫无疑问对个体心理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袁寨,是为了避捻军袭击、众志成城保卫家族安全的堡垒。寨堡一丈高,寨墙外有深沟环绕。寨的东北、西北、西南、东南角各有一座炮楼,平时每座炮楼及东西寨门均有卫兵值班,几十名卫兵轮流站岗放哨,日夜守护。寨门前架设吊桥,吊桥的升降起伏,是一种既让人安全又孤立无援的象征,人不可以随便进出寨堡,戒备防范森严。虽然在寨堡里生活相对安稳,但是每当捻军侵扰,征尘狼烟,呼啸而至,袁寨中的人就倍感紧张,十五岁以上的男人都要登上炮楼鸣枪放炮以助威,直到捻军撤退。据《容庵弟子记》记载,袁世凯五岁时,被人抱上炮楼观战竟面无惧色,我们可以解释为:人小无所知也就无所畏,天生胆大就处事不惊。相反,袁寨再坚固再森严,也抵挡不住时不时心理上的恐慌与失衡。袁世凯从小生活在袁寨就有一种对命运的不安全感、一种家园的不安定感、不确定性和无助感,向往强势强权保家护家的和平和安宁。后来他在河南彰德洹上村筑起另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城堡”,不过即使他当上了内阁总理大臣和民国大总统,也并没有获得人身安全感和精神安全感。
幼年的记忆和经历让袁世凯在少年述志时即写下豪迈的诗句:“眼前龙虎斗不了,杀气直上干云霄。我欲向天张巨口,一口吞尽胡天骄。”这里的胡天骄,应借历史上侵扰中原的游牧民族,代指当时船坚炮利的西方列国。他在二十岁时已经历两次科举落榜,到京城想报捐功名又无望,而这也许是他投笔从戎的契机。后来在1882年二十二岁时,他随吴长庆赴朝鲜平乱,负责前敌营务处,从此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军人。1883年,袁世凯以通商大臣暨朝鲜总督身份驻扎藩属国朝鲜,协助朝鲜训练新军并控制税务。经过在朝鲜十二年的历练,经过甲午战争的大国弱兵的教训,袁世凯坚信“欲使中国变弱为强,自以练兵为第一件事”[7]。1895年12月8日,经慈禧太后批准,光绪皇帝终于颁发任命,袁世凯成为“新建陆军”的督办大臣——中国近代陆军的创始人,这一路的艰辛、一路的磨难,让他渐渐胸有城府,藏而不露,谨言慎行,人情练达,能屈能伸。此时,袁世凯年仅三十六岁,事业如日中天,小站练兵是袁世凯个人的抱负与国家的重任利害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开始。而天津小站,这个小小的海河小镇,由于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曾在1895年后的欧美世界地图中被标记在中国版图上,这在中国千百个小城镇中绝无仅有。天津小站从此拉开了北洋军阀集团登上中国政治舞台的序幕,而北洋集团的重要人物如段祺瑞、冯国璋、徐世昌、曹锟等此时大多都已聚集在袁世凯的麾下,行将主宰中国未来的命运,“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此语千真万确。
英国海军司令员贝思福爵士(Charles Beresford,1846—1919)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九月参观天津小站练兵,给他印象最深的细节是袁世凯主持的给士兵发饷仪式,后来在他的《保华全书》中这样记载:“袁公于发饷之日,亲自督率委员,按名发给,无丝毫克扣之弊。假使中国统兵大臣皆能效袁公之发饷则兵无缺额,饷不虚糜,华人何尝不可成劲旅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