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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西班牙内战及中国抗日战争的外籍医生与护士(12)

当世界年轻的时候:参加西班牙内战的中国人 作者:倪慧如


1937年4月,白乐夫在西班牙国际纵队的第十三旅当医官,“在那里,我们有一位中国厨子,他个子高高的,年纪三十到三十五岁左右,我想他来自巴黎。”白乐夫说,“我们嫌他菜烧得不好,他气得不得了。我记得很清楚,他常常气得说:‘你们不是共产党员!你们怪我煮得不好,你们不是共产党员!’”

在座一直不出声的科尔梅斯这时站起来,提议现在就可以动身去吃晚饭了,“白太太已经在他们住的旅馆的餐厅订好位子。”科尔梅斯笑着朝白乐夫说。

白乐夫愣了一下,这才慢慢站起来,一手摸着腮帮一面犹豫地说:“我还没刮胡子,怎么能够出去见人呢?”

大伙几乎齐声说道:“你这样蛮好的,走吧!”白太太顺手递给白乐夫一件浅褐色毛衣,大家一拥而出。我们招呼白乐夫坐在前座,然后我便坐在白太太和宁远的中间。科尔梅斯发动了他那部红铁马,朝旅馆奔去。

我们住的旅馆很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白乐夫拄着拐杖下车,定神看了一眼旅馆,这才慢慢走上阶梯。服务台上的经理一眼就认出白乐夫,亲切地向他打招呼。女侍领我们到餐厅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我和白太太对坐,紧靠着墙壁,科尔梅斯坐在我的左边,与白乐夫面对面,宁远坐在桌尾,他左边是白乐夫,右边是科尔梅斯。

我们每个人都点了饮料,白乐夫今晚破例喝酒,他快乐得像个大孩子。两年来这是白乐夫第一次出门,白太太比谁都高兴,大家举起酒杯庆祝这个难得的聚会。我跟科尔梅斯说,如果他来纽约,我们一定要请他喝瓶老茅台。

白乐夫耳朵重听,如果两人同时跟他说话,他就听成一团杂音,所以我们特别注意不同时说话,好让他听得清楚。但是餐厅里播放的轻音乐,却给白乐夫带来干扰。还好,今晚他心情好,并不在意。

科尔梅斯风趣十足,讲了许多逗人发噱的故事。我们边吃边聊,酌饮着杯里的金色时光。白乐夫自己对那十年的岁月特别怀念,他说尤其是在中国八年的经历。他有一整盒照片、卡片、资料和信件,全是他在中国时存留下来的。四十多年来,这盒东西一直跟着他,是他生命里永不凋谢的花朵。

我想起一位西班牙人纳瓦罗(Vicente Navarro)的一篇演讲词。他很小的时候,就随着父母逃出佛朗哥阴影下的西班牙,流亡到美国,现在他在霍普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执教。他说:“我的父母要我保证,永远永远不要忘记那些来自异国来帮助我们作战的兄弟姐妹。”他们还郑重地要他牢记,“将来不论如何,我们将永远敞开我们的家门,和国际志愿军的兄弟姐妹分享我们家中的一切。”

而我们却直到今天,才知道白乐夫在西班牙和中国的事迹。

(1991年7月11日、12日访问)

后记

自从1991年第一次访问白乐夫医生之后,我们多次返回迪尔哈根去探访白乐夫夫妇。最后一次是在1999年5月31日,白乐夫变得干瘦萎缩,两只耳朵显得特别突出,但是他的脑筋依然清醒灵活。没想到1999年12月12日他九十三岁生日当天在迪尔哈根去世。第一次陪我们去探访白乐夫的科尔梅斯,在1995年3月16日发生车祸,太太当场身亡,科尔梅斯则陷入昏迷。他不想走,也不能走,他正在整理德国志愿军的资料。挣扎了三个多礼拜后,科尔梅斯于4月9日不情愿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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