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桂冠的召唤

1996年11月10日，在西班牙巴塞罗那城郊的暗夜里，我醒来了。隐约听到了窗外人群的掌声和着口号声，像滚滚波涛似地拍打在窗子上。

背着枪走进马德里大街

我不敢相信，在巴塞罗那城郊的半山上，哪来的人群在深夜里这般疯狂地呼叫？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果然不错，窗外远方，人群正在狂呼“No Pasaran !”，就像五天前我在马德里体育场中听到的万人欢呼一样。

我光着脚，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落地窗。扑面是湿冷的山风。老松枝头猛烈地纠缠着漫天的雨丝，哪来的人群呢？远处山腰几圈灯晕下，一辆又一辆的汽车飞驰在湿漉漉的山路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啸，回荡在我的心中，竟奇妙地幻化成了激昂热烈的呼号：“No Pasaran ! No Pasaran !...”。

自从我和宁远来到马德里参加欢迎晚会后，我们就一直无法忘怀这个口号。五天前的夜晚，在人潮里，我伴随着保加利亚医生甘扬道和他娇小的中国妻子张荪芬，走进马德里体育场，立刻就淹没在灯光、欢呼和掌声中。两旁的人墙里，妇人红着眼，挥舞着手，想触摸眼前经过的老人；中年人举起拳头，强自抑制着激动的泪水，向轮椅上的英国老战士柯鲁克（David Crook）致敬；年轻人的一双双眼睛都闪着饥渴灼热的光芒，疯狂地鼓掌呼叫。体育场里一片旗海标语，随着“No Pasaran !”的口号，像浪潮似地翻腾鼓动，迎接这三百多位老战士。

对于这些老战士，“No Pasaran !”是一个多么刻骨铭心的口号！

六十年前，当佛朗哥军变，兵临马德里城外，想一举粉碎民选的西班牙民主共和国时，正是他们，从世界各个角落赶来，在朦胧的晨雾里，背着枪走进马德里的大街，向城西的战场走去。他们整齐的步伐声，惊醒了熟睡的市民，“No Pasaran !”便是马德里人民迎接他们的第一道欢呼——“不许法西斯通过！”。

六十年前，当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军援佛朗哥，利用西班牙来试验新式的杀人武器时，正是他们，不顾自己国家的禁令，攀登比利牛斯山，志愿来到西班牙。在驶往总部阿尔巴塞特拥挤的火车里，每到一站，西班牙的老百姓就涌上火车窗口，不由分说地把橘子、香肠、香烟和美酒往车厢里塞。在“No Pasaran !”的欢呼声中送走了他们——“不许法西斯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