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少和避免情绪摩擦,于下属而言,第一个是不要去触及领导的核心利益,一触动便容易生出情绪来。我们看汉武帝晚年所发生的“巫蛊之祸”,武帝呆在深宫,与外接触很少,信息渠道不通畅;加之又是晚景之年,总是疑心重重,怕被篡位。宠臣江充就是利用这两点来调拨和离间太子和武帝的关系,令武帝怀疑太子在动用巫蛊邪术诅咒他。于是各自情绪都出来了,终于造成父子相残的惨剧。《三国演义》里杨修之死也属于此类情况。杨修出身名门,才干超群,可惜抑制不住小聪明,多次抢曹操的风头,令曹操不悦。曹操把这些情绪都记在“账”上,只是不发作而已;其后杨修更介入了曹操的立储之争,积极为参与曹操接班人竞争的曹植出谋划策,终于在这一核心利益点上触怒了曹操,酿成杀身之祸。杨修的事可能是小说家言,不一定完全合乎历史实际,但它符合情绪发生的理路。当领导者的核心利益被触犯后,他有情绪是很自然的,他迁怒和报复也是很自然的。情绪令下属与其领导产生隔阂、相互猜忌,在这种情况下要建立知音式关系绝无可能。
于下属而言,第二个是要多与其领导沟通。想法和意见不能藏在心里。藏在心里,积压下来,同样是情绪。最重要的,坦诚的沟通是建立互信、消除情绪的最好路径。我曾经和朋友们开玩笑说,吃饭最好是人要少、酒要好、话要真。人少、酒好,在这样的氛围下人很容易敞开心扉,亮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彼此理解了,当然有助于建立起信任。这适用于朋友之间,同样适用于下属和领导的关系处理上。下属也要善于寻找合适的契机来诚恳地与领导做面对面的沟通,诚恳是会换来诚恳的。彼此态度诚恳,想法和意见就容易接受和认同,误解和隔膜就容易消除,情绪自少,情感自多。
就企业和社会来讲,若要建构起知音式的关系,也有必要减少情绪摩擦。我熟知的一件事情,有个朋友投资旅游业,当地新来的市长有次来视察。这样的视察本无实质性意义,但可成为这家企业与政府取得相互谅解的契机,为谋求政府的支持铺垫一个比较好的情感基础。可是我朋友企业的负责人气盛词锐,犯了大忌:做乙方的事,而口气是甲方的。他批评、抱怨投资环境不好。这的确是个事实,但要有所改进绝非一日之功;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说,但当着新来领导的面直言不讳,实无必要。因此他的当众批评和抱怨不但不足以解决问题,反而引发新的问题。市长觉得这些话是直冲着他领导的政府而来的,于是相当不悦,情绪上来,引出许多狠话要如何如何。最后的结果是这个企业被迫仓促撤离该地区,几千万的投资打了水漂。在人治大于法治的地区,某种程度上,当地官员的情绪好坏可能直接影响着一个企业的命运,这绝非危言耸听。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许多企业就此垮掉还不知其所以然。
在此我们稍微扯远一点。评论领导的工作在中国特殊国情之下,非常敏感,很容易生出情绪。评论者诚然有理,可对站在全局立场的被评论者看来,许多问题是局部与整体、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的关系,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与长远利益的关系,是阶段性与全局性的关系,因此他对评论的接受程度有他自己的立场,并不以事实本身为转移。他很自然地下结论这是对他不公平,不公平就有情绪。从历史上看唐太宗与魏征的关系被视作君臣相得的典范,一个有勇气犯颜直谏,一个有雅量坦然接受。但事实是唐太宗对魏征的批评并不完全认同,只是以极大的涵养和政治考虑容忍着魏征。他的情绪没有化解,而是收藏起来,变成了“情绪账簿”。太宗晚年发生了太子李承乾被废事件,尽管此时魏征已死,还是受到牵连。震怒之下,唐太宗新账老账一起算,迁怒于魏征,不肯原谅死者,推倒了为魏征所立的碑,相当于今天的收回悼词,这是情绪的总爆发。情绪发之于权力的拥有者,其破坏力是巨大的。
企业和社会的关系,最核心的是政商关系。王健林曾经说,企业最好亲近政府,远离政治。把政府与政治区分开是明智之举,按照我们的理解,亲近政府是增加与政府的感情含量,创造更有利于企业发展的外部环境;远离政治则是为了回避这块最易滋长情绪的土壤。
以上简要谈论了知音式的人际关系,主要是商业领域内的知音关系,其中弱化情绪是个必要条件。具体来讲,要结成知音,有情感的融洽感,于管理者而言首先要有个修养上的工夫。我们把它叫做“知音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