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逼着自己关上了橱柜,耷拉着头出了门。看来,每当蕾妮设法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中时,它却总是滴溜溜地脱离了她的掌控。
在特里的公寓里,凯特正倚在墙上,一边细品一瓶三姆啤酒[1],一边端详着眼前的景象。男男女女聚到一起又分开,分开了又聚到一起,还有些人悠闲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手里高举着葡萄酒或啤酒,免得跟人撞上。扬声器中飘出瑟隆尼斯·蒙克的音乐,可惜被人们的阵阵欢声笑语盖了过去。屋里灯光昏暗,但拿捏得恰到好处。凯特原以为特里的住所照搬了单身汉公寓的老一套,翻不出什么花样,眼前的景象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特里显然钟爱超大型椅子、柔软无比的地毯(说到他家的地毯,凯特简直忍不住要踢掉脚上的鞋,把脚趾伸进那软绵绵的地毯里),以及一幅幅大胆不羁、带有纹理的艺术品,它们也许通通来自他曾经游历过的国家。紧靠窗户的座位上铺着红色的垫子,公寓还配备着阳台和一个开放式两用间,兼有厨房及饭厅的功能,厅里的水泥台面板上只摆了一台极为高档的浓缩咖啡机。房间里遍布着敦实的蜡烛,团团琥珀色的烛光让凯特想起了萤火虫。在纽约这块儿宝地,没有几个吃笔杆子饭的撰稿人能过得起如此滋润的日子,不过,特里最近发表的几篇文章不仅售出了电影版权,其中还有一部请到了瑞恩·高斯林参与。目前特里正在写一本已经签约的书,主角是极限运动的狂热拥趸,那些家伙玩极限运动上了瘾,能一口气跑个整整三天的超长距离马拉松,要不然就是孤身一人驾着丁点儿大的船环游世界。
特里才三十二岁,职业生涯却已奏响了一路凯歌。《塞巴斯蒂安·荣格尔[2]的接班人》——《体育画报》上有篇文章的标题就这么夸他。请擦亮眼睛:要是杂志登出文章专门报道某个新闻人,那此人必定大红大紫。
正在这时,凯特感觉到有人在打量自己,转身恰好撞上了简的目光——简是《格罗斯》杂志的艺术总监。凯特举起手中的啤酒,算是跟简打了个招呼,简对着她匆匆一笑,又俯身跟旁边的女伴耳语起来。
“难道她们在说我的闲话?”凯特有些好奇,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三姆啤酒。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办公室发生的一幕:当时她正经过奈杰尔的办公室,他示意她进了屋。凯特千方百计想挑个位置站好,离他的办公桌远一些,可他偏偏摆了摆手,让她坐到一张椅子上,又把自己的椅子拉到了附近。
想到自己正跟奈杰尔单独在静悄悄的屋里相处,凯特感觉心头一阵烦乱。奈杰尔身穿一件灰色运动衫和一条旧牛仔裤,搭配着花白的头发、标准的鹰钩鼻、神采奕奕的蓝眼睛,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却又有几分怡然自得。凯特向来对他这种类型不感冒(就算时光倒流二十年,奈杰尔也讨不了凯特的欢心),可是从奈杰尔眉梢眼角的神色看来,他显然觉得自己是个万人迷。当然,不少女人对此倒是投了赞成票:奈杰尔已经结过两次婚,两任太太都年轻得足以做他的女儿,再说他还经常约会各色女郎。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版面编排,”奈杰尔说,“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合意的地方?”
听上去,这像是挖了个坑等她跳:奈杰尔究竟是想征询她的意见呢,还是版面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应该把错挑出来呢?
为了多争取一些时间,凯特从自己的拿铁咖啡里抿了一口,那是来时从路上的星巴克店里买来的。
“难道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对这玩意儿上了瘾?”奈杰尔一边问,一边从办公桌上端起一个一模一样的咖啡杯,也抿了一口。
凯特扑哧笑出了声,正在这时,简却把头伸进了奈杰尔的办公室。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忙。”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