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的心底没有秘密

那是他妹妹？走廊里那个一脸悲伤、风尘仆仆的女子居然是特里的妹妹——也就是说，蕾妮在心里为他们暗自编排的前尘往事根本不沾边儿。真是谢天谢地（在蕾妮的白日梦中，走廊里的那个女郎身负着传教的使命，在几个月前含泪挥别了特里，启程前去拯救社会的弃儿。后来却意识到身边不能没有他，于是跳上了一辆人力车，又乘上公共汽车，再转乘火车和飞机，一路赶回了他身旁）。

宴会过后，星期三的早晨，蕾妮在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的正是特里，要请蕾妮帮个忙。

“事情有点儿奇怪。”他劈头就说，然后支吾起来。蕾妮突然意识到，一向精明自信的特里此时正心烦意乱得不得了。”“她出了点儿事，但又不肯说，只告诉我，没有人……伤害她。”说到“伤害”一词，特里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几乎像是一声怒吼，“还说她不能回马里兰，可说来说去就只肯说这些。”

“她在哪里工作？”蕾妮一边问一边思绪飞奔，并伸手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本便笺簿和一支笔，“如果你打电话给她的同事，他们或许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她帮人家做保姆。”特里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雇主一家人。除此以外，她还在马里兰大学念研究生，准备拿个硕士学位去教小学，不过我猜她要辍学了。天哪，蕾妮，如果你能看到她的模样……她基本上不怎么下床，也不太吃东西。夜里我还听见她在哭，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再说我马上要去泰国出差，真该死。我想过取消行程，可再过几周我又要去新西兰一趟，如果不出差的话，我的书就没法儿按时交稿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你和凯特给大家发了封信，说你们需要一个室友，所以我想……”

蕾妮想也没想便接口说：“我们会照顾她，不用担心。”

她听到特里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蕾妮，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在我出差期间，艾比可以跟你们待在一起，至少她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我担心她可能……我也说不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接着又打起了精神，“她那份租金我来付，这没有问题。要不，我过几天再打电话给你，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带她过来？”

“听上去很不错。”

蕾妮挂了电话，一缕暖意从心底涌起来，渐渐暖遍了全身。不管怎么说，蕾妮本就乐意帮艾比一把；要是见到艾比那张伤心茫然的面孔，谁又会忍心不帮她呢？不过，蕾妮如此开心，是因为她正想象着自己在收留艾比后再见到特里的情形。到那时，她与特里会共处一间咖啡厅，双双低下头，她讲述着自己如何哄艾比进餐，如何哄她说出折磨人的隐情。到那时，特里就会再次正视蕾妮，嘴角藏着一抹微笑，正如初次约会他亲吻蕾妮之时……

与特里初次约会的那一晚美妙无比，堪称她一生中最棒的一夜。蕾妮往后靠到椅子上，手指还摸着电话，仿佛它的另一头正牵着特里。她放任自己再次重温着那个晚上：当时特里来接她，娜奥米正站在客厅中央，身穿运动型胸衣和瑜伽裤，露着一截儿小麦色、光溜溜的曼妙腰肢，她的一只脚对着天花板，另一只脚踩在地板上，仿佛正在施展白痴版的《爱经》。

其实娜奥米算不上有多美。跟大多数模特儿一样，她的脸在照片中远比真人更漂亮，但她的身段犹如羚羊一般流畅，一头秀发披散在后背，犹如乌木一般漆黑。要是换了别的男人，恐怕早已停下脚步张大嘴看呆了，特里却只是匆匆对娜奥米说了一句“很高兴见到你”，便转身面对着蕾妮。那一刻，目瞪口呆的人变成了娜奥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