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蓉端着茶杯听曾子城说完白天之事，才沉吟着问他可知这穆管家是何许人也。就听曾子城哼了一声，说道：“等他们走了，我才知道这些人竟是穆府二管家穆禄的长随，而要将香兰带走当填房的人正是穆禄。事后细量，才惊觉竟办了孟浪[8]之事。”

“难道是当朝文华殿大学士，工部主事穆彰阿的二管家？”

“没错，这穆禄正是穆彰阿的二管家。”曾子城苦笑一声，问刘蓉道：“你说我还能去参加朝考么？”

刘蓉想了半晌，忽抬头道：“此次从湘乡赴京，听到桩轶事甚是有趣，不知真假，索性说给伯涵听了。”

说着话也不待曾子城回答，就自顾讲了下去：“传闻乾隆四十九年，在吴县童试中有一学生终日端坐，不离试席且风度凝重。知县李昶亭见此甚为惊奇，便上前考教，出对云‘范文正以天下自任’，谁知此学生即刻答曰‘韩昌黎为百世之师’。李昶亭见他不仅对仗工整，而且气度非凡，遂生好感，又问横批曰‘青云直上’？而学生则以‘朱绂方来’答对。李昶亭叹道‘此生胸怀大志，他日定堪大用’。”

他的话刚说完，曾子城就已坐直，面带敬色接道：“后来此少年果然入阁拜相，即是当今大学士潘公世恩。”

刘蓉点头笑道：“潘公少年就有大志，后来才有了大作为。另外你不知的是潘公虽贵为状元，但当年初入仕途也颇为不顺，几遇不保，经大志大恒才得翰林院修撰之职。伯涵今日怎能为此细枝末节的小事就打退堂鼓？再说我当你所言是得罪了什么权臣，原来只是个穆府的二管家嘛。我思量这穆彰阿未必是心胸狭隘之人，你不如主动去拜访他，说明缘由或能取得谅解也未可知。既立志要做‘国之藩篱’，那持之以恒必不可懈。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二十余载方才一雪前耻，那是何等样的恒心大志？”

刘蓉的话如锥刺般使曾子城大为触动，正思索发愣，就听刘蓉续道：“朝考是进翰林必经之途，且我朝同进士出身的名臣也不在少数，伯涵不试怎知自己不行？在我看来，伯涵他日必当封阁拜相，今日之事，不足挂齿。”

浓厚狰狞的乌云已经开始逐渐消散。曾子城点了点头，心底也着实不愿就此离京回乡，方才头脑一热说出回家务农的话，稍待少时又自感可笑。想到此处，他长叹一声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亦有成就‘国之藩篱’的雄心大志，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穆府走上一趟，这穆彰阿是我的座师，也应去拜访的。想我一片至诚至信之心，他穆彰阿断不能为难。再说如真的不试上一把就回乡务农，只恐连一成希望也都没了，真是惭愧得很，只盼孟容不要见笑罢了。”

说到这里曾子城站起身，拿了刘蓉的雨伞就往外走，急得刘蓉又撵了出来：“拜门子哪能不带银钱。”说着话不由分说地往曾子城手里塞了一大锭银子。

可他俩却都小看了穆府二管家穆禄，此时此刻的他正酝酿着针对曾子城的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