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涵,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份草拟的奏章。”说着话穆彰阿示意曾国藩坐下,递过一份还散发着墨香的折稿:“前几日吏部给事中陶士霖上折说要查禁鸦片,皇上为这事几次召见于我,还会了几位军机商议。我把思路理了一下,拟了个条陈,还不甚完备。”
曾国藩一目十行地看完,已知穆彰阿心意,暗想这查禁鸦片之事最近愈演愈烈,已近朝中水火,早已风闻京师。前几天自己与刘蓉等人还就此揣摩谈论过,自己又专门请教了劳崇光,故此时倒也能侃侃而谈:“不知老师是否允许学生执正而言?”
“这是自然!” 穆彰阿摆手让给曾国藩上茶的小厮退下,揉着发酸的手腕道。曾国藩知道穆彰阿是有意试他对此事态度,故清清嗓子放慢语速:“依学生看来,这陶士霖所陈虽然看似荒唐,却应能得朝中大多数人的支持。”
“哦?这却是为何?”
“老师请想,这禁烟令其实早在雍正七年就已下过,后又屡次申饬,怎生会落得如今这般局面?依学生看来,自是其中的官员不作为而致。至于缘由也简单得紧,其实所谓的禁烟早已成为各级胥吏的牟利工具,只要禁烟存在一天,他们就会从中获利万金,这些人占朝中大多数,故而自会支持禁烟。如果老师提出弛禁,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怎生能予以支持?”
“嗯,言之有理。” 穆彰阿捋着胡子让曾国藩继续说,就听他又道:“只不过说时容易做来难,如果每省都重治吸食,力求速禁恐难得到好的效果,最多是有声而无行,新令无法推行下去,这也是大多数蠹宦最盼看到的结局。只是如今皇上禁烟之意已定,犹如圣祖爷撤藩时的心意一般,故只可顺应而不违拗。”
“这般说必须要禁了?” 穆彰阿对禁烟与否其实并不关注,只是对陶士霖及其身后的禁烟派有所不满,故此才不能站在他们一边。如今听曾国藩分析有理,却又不愿承认。“禁是禁,但查禁的方法还可有所斟酌。”曾国藩说着指了指穆彰阿桌上的奏章道:“此折可奏,但老师却不能亲奏。”
穆彰阿久历官场,立时明白了曾国藩话中让他找人代为上奏此折的意思:看看朝中反应如何再行定夺。就听曾国藩继续道:“至于查禁,陶士霖等人说的是重治吸食,而老师却可把重点放到严禁海口上,这样无疑又棋高一招。”
“只怕会引来诸将军督抚的反对!” 穆彰阿思索着曾国藩的话,就听他解释道:“非也。老师请想,这严禁海口与重治吸食比起来要简单得多。因我朝与洋夷交易之海口只有广州一处,只要寻一能干之吏前往查办即可。而重治吸食却要各省均必参与,且成效渺渺困难重重。各督抚又非愚笨之人,怎能不明白其中关窍?再者一说,历来治国有经, 安内必先攘外, 未有不防其外而自扰其内者。学生看来欲绝鸦片之毒,自应先行绝其来源。待无鸦片之源时,内地吸食之风自可消弭,鸦片之祸也不禁而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