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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至深处(2)

曾国藩做官头三年 作者:朱琨


“我后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许久,醒来时才知道被江水冲到下游,被一老尼发现救活了我。她是岳麓山千秋庵的住持,便将我带到千秋庵休养。宛姑命若,忆起当初被吴道台收留,服侍小姐,倒也过了段舒心日子……”

“原来春燕的娘家姓吴!”曾国藩此时方知春燕家世,就见宛姑点了点头道:“谁知两年后吴道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坏了事,被押到北京砍了头,又牵连到了小姐,我便随着她被卖到了窑子。开始时长沙城的千香阁老鸨见小姐不从,欲要打死她,却被到此要账的孙妈妈见了,就使了银子买了小姐,带着我到了燕莺楼,其时还叫桃莺楼。孙妈妈说不强求小姐,但要与老爷们喝酒唱曲,小姐无奈只好答应,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后来的样子。”说到这儿宛姑住了口,略慌道:“让相公见笑,宛姑胡乱说得没了章法。”

“你后来怎么流落到北京城的?”曾国藩好奇地问。

“救我的老尼法名清性,却是个一百余岁的活神仙。她听过我的身世后为我改名叫宛姑,推衍一番说本欲渡化我为她的女弟子,却知我红尘未了六根不净,命中还有桩情愫之劫要过,便让我来北京苏家大院等候一人。说此人是‘干戈一动南方定,时值三更一了缘’。”说到这里宛姑微微涨红了脸:“清性大师还说一入红尘万般劫难,如若有大定力跟了那人或可安度余生。”

听过宛姑的话,曾国藩腮上的肌肉倏然跳了两下,他已听出“干戈一动南方定,时值三更一了缘”就是子城二字,却不知如何接口。“曾相公,你可知小姐因何而逝?”宛姑突然间转变了话题。曾国藩心中一悸,像划动的琴弦般颤抖:“但闻其详。”宛姑笑了笑,道:“我却知道,实是亦如清性大师所言‘五色俱迷’罢了。”

曾国藩听得朦朦胧胧,双手据案而弓身向前没有说话。宛姑续道:“如今遇到曾相公实是缘分,我却应是宝钗了。”她拿薛宝钗比做自己,自然是将曾国藩当成了贾宝玉。曾国藩此时酒意正浓,已然无法细细分辨,听完宛姑的话重重点了点头才道:“小生何德何能让姑娘如此眷睐,如今纵是倾家荡产也再不愿遗憾余生了。”

“不劳相公为难,我是主动寻门,与这苏家大院无甚干系,届时相公拿了我的银子与他们一些,这老鸨自不能多言。”说着缓步入堂,已然宽去外衣,露出贴身小襟来。曾国藩犹豫片刻,一时间渐感情欲难以自制,不自觉地跟了进去。就见宛姑面向南方双掌合十,低低诵道:“多谢大师成全!”窗外,灯影婆娑,晓月朦胧,恍惚间曾国藩仿佛又看到春燕妖娆的身影向自己走来,他不禁再次泪如涌泉:“你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灯竟自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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