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两口起了床。一夜未眠的母亲,早悄悄起来做熟了早饭。冯国璋吃完饭,母亲和妻子把他送到门口。
冯国璋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说:“娘,您老人家请回吧。”
母亲哽咽着说:“儿啊,常回来看看娘啊。”
冯国璋说:“唉,我记下了。”
母亲把手里的四个熟鸡蛋塞到冯国璋怀里,说:“儿啊,道上吃。”
冯国璋的心里热乎乎的,眼泪禁不住流出来。他在心里对母亲和妻子说:“放心吧,我冯国璋一定会对得起你们!”
冯国璋来到保定,找到茂源商行,看门的老头儿用审贼的眼光把他盯了又盯,问了又问,锁上抽屉,关上屋门,才去通报。
冯国璋跟在一个小伙计后面,拐弯抹角,穿堂越室地来到一间豪华的客厅,小伙计让冯国璋等在客厅里,他进内室通报。冯国璋把行李卷儿放在蒙着法兰绒的沙发上,不一会儿,小伙计出来说声“老爷让你等着”就走了。冯国璋看着古色古香的楠木雕花家具,古朴典雅的名人字画,一尘不染的紫红色绣花大地毯,再看看自己寒酸的衣着,沾满泥土的鞋子,越发感到自惭形秽,胆怯得大气儿都不敢喘,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很想早些见到舅父,可又害怕见到舅父……
冯国璋正在坐立不安,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细高的人迈着八字步慢悠悠走进来。他的脸长得像冬瓜,面皮黄得像死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留着八字胡须,身穿直贡呢长衫,脚穿软底缎面布鞋,左手拿着水烟袋,右手拿着文明棍。冯国璋在莲池书院上学的时候见过舅父一面,早把模样忘了,凭着感觉他断定这是舅父。于是,赶忙上前作揖,跪在地上叩拜:“给舅父大人请安!”舅父从鼻孔里“嗯”了声,坐在沙发上。一扭头看见冯国璋放在另一只沙发上的行李卷儿,马上板起面孔,用文明棍指着行李道:“嗯?拿开,拿开!”冯国璋赶忙提起行李想放在条案上,舅父又从鼻孔里“嗯”了一声;冯国璋想把行李放在太师椅上,舅父又“嗯”一声,他只好把行李放在地上。
舅父那张阴沉的脸已经够吓人了,那从镜片上射出来的寒光,更使人望而生畏。在舅父眼里,冯国璋貌不压众,语不惊人,身不满五尺,重不过百八十斤,衣着寒酸,举止失措。于是他拉着长声问:“多大啦?”“二十五岁。”冯国璋垂手而立答道。“什么学堂毕业?”“私塾四年,保定莲池书院一年。”“嗯,求取过什么功名啊?”“没有。”“找我干什么?”“学买卖。”“你以为买卖就那么好学吗?你以为天上会掉馅饼吗?像你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不错,我的买卖是不小,人也确乎不少,可是,却容不得一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