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为什么给理由?(14)

蒂利文集:为什么? 作者:(美)查尔斯·蒂利


我的观点有一个推论:既然大多数人都处于诸多不同的社会关系中,大多数人的脑子里就暗含了复杂的惯例体系,在不同的社会情境中采用不同的惯例;“我该走了”可以得体地结束向你问路的陌生人的侃侃而谈,却不适用于你多年未见的老友。假设阿尔法(Alpha)将贝塔(Beta)放在图书馆桌子上的书撞落,然后说了下面几句话中的一句:

对不起,老兄。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真是抱歉。我没看见你的书。

呆瓜!我又把书撞掉了。

你把书放这儿干嘛?

我早就让你把书摆整齐一些。

上面每一种表述都暗指了一种阿尔法和贝塔之间的不同关系。

故事有别于惯例。它们依赖于(至少宣告了)一个共享信念的共同体的成员资格。准则一般要求将相关个人与标准化身份——例如,起诉人、辩护律师、法官、陪审员、被告和原告——以及这些身份之间的关系进行仔细的匹配。专业表述假定听者对理由给定者的才干深信不疑。这也是为什么各行各业的专家乐此不疲地展示其权威标记:头衔、证书、白大褂、专业工具、气派的办公桌。

在一部关于疾病的精彩之作中(我们下面还将讨论这本书),阿纳托尔·布鲁瓦亚尔(Anatole Broyard)这样描述自己等待一位波士顿泌尿科医生(这位医生首先诊断出最终夺取他性命的前列腺癌)的过程:

在等待时,我先行对医生做了一番初步的信号审查。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开始对他的标记进行解读。各种证书并未让我惊奇,也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令我感兴趣的是,房间的摆设充满了品位。古朴典雅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古色古香的桌椅,地板上摆放了一张格调大方的东方风情地毯。落地窗让波士顿全景一览无余,而这正是地位的象征,代表了医生所获得的尊敬。我脑海中浮现出医生在窗前远眺的画面(Broyard 1992: 35)。

令布鲁瓦亚尔大失所望的是,这间办公室并不属于这位泌尿科医生,后者领他走进了另一个房间。这间办公室“是一种千篇一律的现代风格。没有古董,没有东方风情的地毯,我也没看见任何画像”(Broyard 1992: 35)。按照布鲁瓦亚尔的高标准,这个“冒牌货”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医生形象。但这个故事凸显了身份、身份标识以及给定可信专业表述的能力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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