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还有草木与果实(3)

采绿:追寻自然的灵光 作者:涂昕


有些农家院落里种了向日葵,我少女时代喜欢它如同喜欢一个性格明媚阳光的大脸盘姑娘;如今的眼光看来,这大脸盘姑娘颇有点憨傻之气,也许不那么娇媚,却是可亲可近的。在进山的一个转角处,有一排开花的蜀葵!之前在无数花谱上见过它,更早之前,是在张炜的小说《能不忆蜀葵》里想象它。在这部浑身喷吐着热力的小说里,似乎每一页都洒下了蜀葵花瓣影影绰绰的身姿,这花儿凝聚着“夏天的光,夏天的热量,中国乡间的烂漫和美丽”,该是怎样的容貌呢?我想它应该跟那些我所熟悉的锦葵科植物一样,豪爽、恣肆、虎虎有生气。后来在花谱上印证了我的想象,如今看到实物,“一片炭火似的红薯,少女,灼人的田野之光”这样的句子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它们植株蹿得很高,依然站得很直,挺拔向上的模样让人心情振奋;粉红、洋红、大红、紫红、墨紫的大朵花夭夭艳艳、灼灼枝头,烧红了一处农庄;带点纸质感的花瓣在阳光下脉络清晰。这真是一种乡野气十足的花儿啊,那么灿烂又那么朴素,充满生之欢乐。

邻近处还有另一种锦葵科植物纹瓣悬铃花,又叫纹瓣苘麻、风铃花、灯笼花、吊灯花。它的掌状叶深裂成三到五片,有点接近槭树叶子的模样;五片橘红的花瓣围拢成一个圆润饱满的钟形,正是所谓“风铃”“灯笼”“吊灯”的由来;花瓣上有深红色立体的条纹,犹如脉脉清晰的血管,所以又名纹瓣。它们在傍晚的天色下最美——正午的强光会损耗它的色彩、隐去诸多细节,只有当烈日偃旗息鼓,天空湛蓝的凉意缓缓降下,这花儿才将自己的“灯笼”点亮,一片温暖的光色上看得见“热血”汩汩流淌,也许正是在尽一切努力将如火的晚霞留驻在枝头吧。

半山腰开了许多臭牡丹。顶生的聚伞花序攒成一个粉紫色的半圆花冠,雄蕊和花柱都踊跃地长出花冠之外,使这花儿显得毛茸茸的;我老想用手去碰一碰,怎奈它释放的味道让人难以亲近。野生李子青生生、圆溜溜地坠在枝头,我猜想半个月之后就能采摘啦!

爬得稍微高了一些,突然发现自己几乎被大片的地棯花拥住了:它紫色的花瓣向外舒展,像张开了一个大大的怀抱,雄蕊分成两种,五枚明黄的针状、五枚酒红的弯钩形,似乎都是邀约的手势;放眼四周,这花儿丛丛簇簇,开了个满坑满谷,而当突如其来的山风摇曳万物,它们简直是连臂踏歌,欢迎来人。那一刻,我真真切切感到自己被天地万物接纳,与它们分享同一种心情——“我曾像鸟一样飞翔,用翅膀去抚摸天空,我曾像树枝一样摇动,像水草一样沉浸在透明的梦中;我曾经是男孩,也是女孩,是金属,也是河流,是阵阵芳香在春天里的流动。我曾经是,所以现在也是,我感到了自身在万物中无尽流变的光明。”(顾城《我曾像鸟儿一样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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