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上的保留当然是存在的。在一篇单独的日记中,为了回复滕尼斯的一封信,莎乐美如此写道:“关于尼采,滕尼斯,对真理的热爱,对荣誉的热望或者较大的破坏欲望——不是其中任何一个,而是一种混同,一种具有魔力的混同,是否在他长眠之前同他的血肉相伴?这就是那种经常在最具有破坏力的真理倾向中在他周围制造障碍的东西,也是那种撬开他本能中可怕的深渊的东西。这种来自渴望真理和渴望荣誉的混合,热情和虚荣的混合,作为破坏狂对准所有置于这种魔圈之外的东西。肯定的是,尼采是那些曾活在世上的最富有的、最可怕的、最隐蔽的人之一。出乎意料的是,在黑暗中影响着,以至于人们似乎觉得,他的思想本身应再一次与他的著作一起,从困惑小屋的黑暗中向外窥望,尽管也是在一个巨大的假面具中。”
尼采和滕尼斯最后都没能征服莎乐美。他们与她都互不构成天使与人的关系。尼采这样总结过他与莎乐美之间几个月的交往,“我曾对露产生了最强烈、最纯洁的感情,在我的爱情中,没有任何色情成分。我最多只会让那个上帝嫉妒。非常奇怪,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现实生活后,我以为上帝给我派来了一个天使,她能在我痛苦和孤独的时候减轻我身上所承受的负担,但她首先是一个充满勇气和希望的天使,鼓励我应付仍然摆在我面前的一切。可她并不是天使,而且,我一点都不想跟她打交道。我徒劳地失去了我的爱情和我的心”。
应该说,莎乐美最终是属于里尔克的,里尔克是她的“弟弟”,她成为里尔克的一个天使、一个大天使、一个天使群中的一员。
当我们对着太阳、对着月亮、对着所有的星辰,最动情地吟诵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读到第一首开始的这几句:“如果我哭喊,各级天使中间有谁/听得见我?即使其中一位突然把我/拥向心头;我也会由于他的/更强健的存在而丧亡。”第十首开始的这几句:“愿有朝一日我在严酷审察的终结处/欢呼着、颂扬着首肯的天使们。愿敲得脆响的心之槌没有一只/不是落在柔和的、怀疑的/或者/急速的琴弦上。愿我的潸然泪下的颜面/使我容光焕发;愿不引人注目的哭泣/辉耀起来。”读者——精神的信奉者,依然还信奉那精神之光的人,难道您还不相信存在着天使吗?!
我相信尼采多少还相信存在着天使,不管那天使属于何种教。他就曾说自己的父亲看上去似乎是天使,他自己简直就是父亲的再生,就像是父亲过早逝去的生命的延续。
但尼采一生都没获得天使,那作为另一性别的天使。所以,莎乐美非常同情他,认为“痛苦和孤独——这是尼采思想发展历史中的两大命运特征,越接近后期,反映得越鲜明。直到最后,这两个特征一直承受着那个将它们作为表面存在的无生命的东西并同时作为一种依赖于纯精神的、一种夸张的内在必要性而出现的超世俗的双重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