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地方的粽子都只有一种馅,或豆沙、或蜜饯、或火腿蛋黄,相比之下我们的粽子简直是满汉全席,栗仁、绿豆、五花肉,都是平常最馋的好东西。栗子在夏天晒干存好,要用时再一个一个敲开,取出栗仁浸泡一夜。五花肉要买肥瘦各半的,切成一指长的厚片,撒上黑芝麻粉,用料酒、五香粉、盐腌制一夜。绿豆要买去了皮的,吃起来才不会硌着牙。而主角糯米,则要提前用开水泡上半个小时,洗干净沥干水,拌上盐、油和小苏打,所有的准备工作这才算完了。
包粽子是个细致活儿,三张竹叶平铺在掌心,一大勺糯米铺在叶子上,撒上少许栗子和绿豆,摆上两条五花肉,再补上些栗子和绿豆,最后盖上一层糯米堆成一座五六厘米高的小山。我总是围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她利落地用拇指将叶子一折一叠,再拽出三根稻草绳子麻利地将手中之物五花大绑,包出一个重约半斤、长约十厘米、形如四方枕头、两端扁平中间厚实的粽子。这虽然已比江浙的三角粽大出不少,但我见过老家壮乡还有三十厘米长的粽子,煮熟后再切成一厘米的薄片,用油将两面煎得金黄,足够一家子吃上好几顿。
四斤糯米六斤馅,母亲如同我儿时记忆中的一样,站在桌子前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节奏,铺粽叶、包糯米、折叠粽叶、捆上稻绳,五六分钟一个,一小时不过十个,三十来个粽子一包便是半天。而我也像回到了八九岁的年纪,在一旁边学边包,陪她聊天,只不过话题不再是昨天我在学校吃了什么加餐、谁又欺负我了、我又考了多少分……变成了今年公司效益如何、我又做了什么新产品功能、哪个同学结婚生子了、哪个国家的签证下来了、我又看了一本什么书……母亲是个老实传统的人,到现在还在用我五年前送她的LG的翻盖手机,仅限于打打电话,短信都不会发,更别提电脑、微信;知道我在干互联网相关的工作,但永远闹不清产品经理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我设计的应用怎么用;北京就是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从没想象过走在大洋彼岸的其他国度、身处于其他肤色人群中是怎样一番感受。但她爱听我说,不管有没有听懂,总是一脸懵懂而又满足地听我絮叨着,边听边点头,也没停下手中包粽子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