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旅行同伴克劳斯·梅纳特、卡尔·冯·魏茨泽克和马克斯·弗里施在大学里同知识分子进行了私下谈话,他们从中了解的情况同样给我一个令人失望的印象。当时,以“文化大革命”的名义把数以百万计的中学生、大学生和艺术家送往农村公社强迫劳动;知识分子的人格受到侮辱,他们被迫进行自我反省;数以万计的人被打翻在地,数千人丧生。每个人都不得不经常装出并不反映其真实看法的思想,整个人民被迫撒谎。谁被允许回城和返校,谁的职业去向取决于他的思想态度,而判断他的思想的是“群众”,实际上当然是所谓的革命委员会。鉴于人性遭到如此严重的破坏,我绝不愿意在毛和他的“文化大革命”的帝国中生活,这一点我感触至深。我对千百万受害者深表同情。
只有在一个城市里,不管是青年还是老人,看起来比较快活,这就是南京。这是中国许多大都市之一,这里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曾是帝国的京都。这一点,至今仍可以感觉到一些,即使是在一次走马观花的访问中。人们大多只穿衬衣和裤子,看起来比其他地方穿的色彩多样一些。我们中间有一个人甚至在南京窥视到一对紧紧搂抱的恋人,而在其他地方我们获得的却是一种清教徒式的严肃的印象。任何调情卖俏的举动,任何明显的温情抚爱,看起来都是受到压制的。
南京,这个布满法国梧桐的城市,充满着绿色的气息。人们的生活显得平静而轻松。无疑,气候也起一定作用。那里比北京暖和得多,我不时地感到仿佛是到了那不勒斯。在南方地区,国家权力机关要强使人们接受形式上的纪律,显然要困难一些。我当时想,也许南方的希望就在于此。
在我的记忆里,印象深刻的首先是扬子江,南京这座城市就位于它的南岸。河岸比较平坦,因此这条巨大的、容易泛滥的黄褐色巨流显得比它实际的宽度还宽,足有两公里。人们对河上的大桥非常自豪,这座桥是苏联人在1960年同中国破裂后修了一半就丢下不管的,像其他数百项未完成的工程一样,然后由中国人自己完成。做了短时间的游船之后,在桥上拍了一张显然对所有客人都必不可少的集体照,为此目的而准备的木制小台阶随时可供使用。
一位政府首脑的正式访问能为搜集有关风土人情的印象提供的机会不多。1975年我除了访问北京和南京之外,只看了一个城市,就是新疆的乌鲁木齐,这是突厥斯坦的中国部分。在数小时的飞行中,飞机越过无边无际和没有人烟的荒野,飞过戈壁沙漠边缘,然后又沿天山山脉的余脉而过,这是一个辽阔无垠的地带,这一切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印象。下面某个地方便是古老的丝绸之路经过的地方,在较大的绿洲和居民点之间是数百公里长的空旷地。偶尔,我辨认出在昔日商队通过的道路上出现的铁路线。在下面某个地方,佛教也曾由此向东扩展,数百年后马可·波罗又从这里经过。在这一望无垠的荒野中,汉族和蒙古族,藏族和中亚细亚讲突厥语的各个民族,在几百年间曾经发生战争。在内蒙古沙漠中的某个地方,750年前曾是成吉思汗开始远征到中国腹地的起点。在内蒙古和新疆,只要能积蓄足够的水或者能把水引向地面,中国仍还拥有未被利用的巨大的可能性,以进行耕作和移民。虽然俄国在沙皇和共产主义统治下把外蒙古从中国的势力范围分割了出去,但中国却铁一般地牢牢控制着新疆、西藏和满洲。
高峰达6000~7000米的天山山脉把新疆分成南北两个部分,南面是塔里木盆地,北面是准噶尔盆地。当我们飞过的时候,天山上的积雪和冰川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在远方的云雾中,我们只能猜测是准噶尔盆地的北部和西北部的高峰。但我们知道,在山的后面是突厥斯坦的苏联部分,再往后则是哈萨克和吉尔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