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中国领导人接着说，“苏联人将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进行扩张。这是他们的显而易见的战略。他们想加强对西欧的压力，并在欧洲人和美国人之间打进一个楔子。同样，我们也清楚，他们想从战略上包围欧洲，从近东、非洲以及从海上进行迂回包抄”。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内部，对苏联经不起一场两线作战这种看法是否一致呢？

中国领导人做了肯定的回答，他说在这个问题上的意见是一致的，即便这也许不是绝对真理。他说：“如果你们在欧洲加强你们的防务努力，如果西欧国家联合起来并保持它们同美国的关系，如果另一方面我们中国人和日本、美国保持联合，苏联就不能不十分关心避免两线作战。另外，莫斯科对东欧后院也深为忧虑。由于这些原因，我们认为，中苏之间在80年代不会爆发一场世界战争。”

中国领导人叙述时的那种从容不迫和严肃神态，表现了很强的判断力。对中越武装冲突和中苏在核导弹上相互威胁的分析，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中越冲突是越南对柬埔寨谋求霸权统治的结果。在苏越联盟条约签字之后，越南才入侵柬埔寨。越南还多次侵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边界并对中国进行挑衅，中国不得不奋起自卫。最后，中国反对任何形式的霸权主义是认真的：“如果战争在中国大门口进行，中国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当然，北京在对越南采取行动之前，对各方面的可能反应都是做了考虑的，决非仓促行事。如果不采取行动，泰国和马来西亚就将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东盟国家在这种情况下就不会再进行抵抗。这样，苏联就会取得马六甲海峡，从而控制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具有决定意义的海上通道。这势必将对波斯湾和红海地区产生影响，对世界石油供给也肯定会产生影响。

中国领导人接着说：“这就是说，我们这样做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民族利益。当然，我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首先要仔细估量一下苏联可能做出的反应。正如已经说过的，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苏联没有准备好对中国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所以说发生一场大的战争的可能性不大。我们当然也考虑过苏联对新疆或者对华北发动局部进攻的可能性，对此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发生这种情况，苏联将面临无法控制的军事行动升级的危险。因此我们估计发生一场有限进攻的可能性同样不大。最后，我们不能不估计到苏联可能进犯中苏边境和在边境采取行动，这种可能性我们没有排除，我们在对越南采取行动之前，对此已作了准备。”

中国同美国、日本两国也谈过这些问题，特别是卡特对苏联可能做出的反应表示关切，并对此提出过告诫。“但是，实际情况的发展符合我们的预料。苏联人虽在第一天向我们发出了威胁，并且要求我们撤走部队。当我们对此未做反应时，他们举行了军事演习，并向中国南海派遣了舰队。不过仅此而已。他们经受了一次严重的考验（应当说是：顶住了一次严重的诱惑），因为他们害怕两线作战。苏联诚然是一个军事大国，但它不能冒两线作战的风险。”

我们也讨论了阿富汗、伊朗和近东问题，讨论了石油供应问题、老挝和柬埔寨的内部局势、东盟国家和日本的作用以及第三世界和不结盟国家的作用，具体内容这里不说了。但在所有这些问题上，中国的首脑人物都表明自己对情况了如指掌。中国领导对地缘战略概貌的了解以及简要而不是简单化地粗线条论述的能力是非凡的，中国领导的坦率令人耳目一新。与四年前毛那种不容争辩的笼统判断相比，这是特别值得注意的。

当时我很清楚，也可以把中国领导的谈话解释为一种全面的企图：争取我和听过类似讲话的其他西欧领导人对苏联施加更大的压力，因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句话对中国也是适用的。另一方面，这是一次相当长的即席夜谈，在事先商量好的访问日程中根本没有安排。如果中国领导——确实出于心理上策略上的考虑——试图对我施加影响，那中国领导至少是异常熟悉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