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在《魍魉世界》中这样描述冯达:“他用一种平稳的生活态度来帮助我。他没有热,也没有光,也不能吸引我,但他不吓唬我,不惊动我。他是一个独身汉,没有恋爱过,他只是平平静静地工作。他原是史沫特莱的私人秘书,左翼社会科学联盟的一个普通盟员。他已参加了党。他曾有优厚的工资,每月收入100元。后来他把职务辞掉,在党中央宣传部下属的工农通讯社工作,每月拿15元生活费。他天天写一点稿子,也翻译一点稿子,把通讯稿打字、印刷,然后一一拿出去付邮。他不爱多说话,也不恭维人。因为从事秘密工作,为了迷惑敌人,他穿戴整齐,腋下常常夹几张外文报纸。他没有傲气,也不自卑。他常常来看我,讲一点他知道的国际国内的红色新闻给我听。因为我平日很少注意这些事,听到时觉得新鲜。有时他陪我去看水灾后逃离灾区的难民,他为通讯社采访消息;我也得到一点素材,就写进小说里去。我没有感到有一个陌生人在我屋里,他不妨碍我,看见我在写文章,他就走了。我肚子饿了,他买一些菜、面包来,帮我做一顿简单的饭。慢慢生活下来,我能容忍有这样一个人。”
冯达老实本分,做事认真,他没有热也没有光的“平稳的生活态度”,正是丁玲所需要的,冯达是水,能够让躁动燃烧的丁玲沉静下来。事过50年,丁玲在《魍魉世界》里介绍冯达时具体详细,记忆清晰,语气平和。
在丁玲遭绑架一事中,冯达究竟是怎样的角色,这是评价冯达的关键。普遍的说法是,冯达出卖了丁玲。早在1933年6月10日《文化界为营救丁潘宣言》中就称:“有冯达者于5月14日带领多数便衣暗探到丁玲住所……”他们只注意到冯达是同特务一起进来的,却忽视了一个重要事实:冯达故意拖延了时间,以为丁玲已经离家。
5月14日,冯达再次去看两个通讯员时被捕。但他带领特务回家,已是“下午一时许”,时他与丁玲约定的离家时间是12点,“他盘算已经超过了我们约定的归家时间,我一定早已离家走避,而且家里任何可疑的东西都没有,不会出事,所以说了住家的地址”。冯达进门后看到丁玲和潘梓年,“猛的一惊,然后就低下头,好像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潘梓年,他木然地、无神地往床头一坐……”
所以,冯达并非带着特务来抓丁玲的。
在《魍魉世界》里,丁玲被捕后斥责冯达“是你把我出卖了”,冯达“连声解释”说:是“有人盯梢,我们的房子被人注意了……”丁玲还说,“我是不原谅他的,但那时我认为他讲的是真话。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他的确没有供出别的同志的住址,也没有写自首书”,也“没有我们知道住址的同志受我们的连累”,“他也许是受了骗,上了当,以为可以混过去,所以讲出了我们家的地址,还可以说是一时的错误,酿成了大罪”。注意,丁玲认为冯达只是“一时的错误,酿成了大罪”,她真正气愤冯达的,是他1934年4月至11月到国民党机关去做翻译,甘心情愿为国民党做事,她气的是冯达太软弱!
2010年7月2日,笔者去看蒋祖慧,她谈起了她的父亲冯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