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几乎都疏散空了,边区政府民政厅厅长柯庆施告诉丁玲,只有最后一辆卡车了,是准备送陈瑾昆教授的,你们和萧三两口子赶紧搭这辆车走!
陈瑾昆是北平著名法学家,曾经担任南京国民党政府司法部的司长,1946年4月在北平中山公园讲演时被特务打伤,6月只身到延安考察,决心投奔解放区,携全家人逃离特务监视来到张家口。毛泽东对他很关照,9月20日为中共中央起草的致晋察冀中央局电文中还询问陈瑾昆情况,要中央局向他转致问候并在生活上给予优待。9月22日毛泽东又致电陈瑾昆说:“……蒋军正大举进攻张垣,拟请先生来延安共策工作之进行。”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8月版。柯庆施安排的汽车,就是送陈瑾昆去延安。陈明回忆录中说是送他回北平,此说不确。
丁玲、陈明带着蒋祖慧和张来福,跟萧三夫妇一起,搭乘汽车一路向南,到了山西境内的灵丘,然后步行去阜平。蒋祖林则随晋察冀边区工业专门学校,撤退到建屏县柏岭村去了,这所学校是延安自然科学院和张家口一所工科专门学校合并而成。
从灵丘去阜平,是太行山的南段,十分难走,翻过“南天门”,涉过唐河,180里路走了4天,丁玲后来回忆:“这四天我们走的简直不能说是路,就没有一条可以叫做路的。我们就在没有水的乱石涧里面走,有时也有一点点水,每一步都要注意踩下去,连一个小毛驴的蹄子都不容易找到一块平地。我晚上睡着了也看见石子和高高低低的山岭。我们中午打尖的时候,在一个小茅棚遇见卖煎饼和豆腐的老头子,赶脚的问他要一颗盐他也不给,那老头说,你们想我能有一点盐,是多么不容易呵!”
在一路向南的途中,丁玲“脑子里却全是怀来、涿鹿两县特别是温泉屯土改中活动着的人们。到了阜平的红土山时,我对一路的同志们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已经构成了,现在需要的只是一张桌子、一叠纸、一支笔了”。
10月初,他们抵达晋察冀边区阜平县红土山村,住在《冀晋日报》的房子里。10月10日《冀晋日报》举行欢迎茶会,同时祝贺萧三50寿诞。
一安顿下来,丁玲就动笔了。这是她第一次以农民、农村斗争为主体从事长篇小说创作。开始写作的时间大约在1946年11月初,陈明在屋子里砌了一个火炉,丁玲写作时,后背可以靠着火炉取暖。丁玲回忆:“那年冬天,我腰痛很厉害。原来一天能走六七十里,这时去区党委二里来地走来都有困难。夜晚没有热水袋敷在腰间就不能入睡。白天我把火炉砌得高一些,能把腰贴在炉壁上烫着。我从来没有以此为苦。因为那时我总是想着毛主席,想着这本书是为他写的,我不愿辜负他对我的希望和鼓励。那时我总想着有一天我要把这本书呈献给毛主席看的。……我那时每每腰痛得支持不住,而还伏在桌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去,像火线上的战士,喊着他的名字冲锋前进那样,就是为着报答他老人家,为着书中所写的那些人而坚持下去的。”
1947年的春节来得早,1月22日是农历正月初一。祖林因为学校离家太远没回来,《冀晋日报》也搬走了,村子里冷清了许多。在阜平小学读书的祖慧放假回来了,她和张来福排演了秧歌剧《姐妹顶嘴》、《夫妻识字》、《兄妹开荒》,给村里也给家里增添了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