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逐渐得到的有关知识使我越来越懂得与父亲共同去感受。
可是当时我还没有达到这一步,我是个思考很慢的人,那个时候我继续着我愚蠢的做法,因为我不愿意停止相信,我们能够通过不懈的努力维持父亲与现实的联系。
当父亲说,他母亲在等待他,我就像没事似的随便问一下:
“你母亲多大岁数了?”
“嗯,大概八十了。”
“你多大岁数了?”
“嗯,我是1926年出生的,那么我……”
“差不多一样,也是大约八十。”
“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不无遗憾地说。
他抿着双唇,慢慢点着头,用一种完全和解的表情回答我:
“我已经几乎担忧会是这样了。”
就这样我继续为维持父亲的健康理智而斗争了一段日子。不过,在多次徒劳地努力过后,我终于放弃了这斗争。放弃者也能够得胜,这句话又一次应验了。死了还是活着?跟谁有关系呢?这之间是没有区别的。父亲使逝去者活了起来,自己也离死亡近了一些,当我接受了这一事实之后,就能够比较深地理解父亲的痛苦。
这时,我们大家都开始了另一种生活,虽然这种不同于以往的生活使我和兄弟姐妹们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我们关切父亲被卷于其中的命运,越来越对之感到兴趣。父亲除了独自摊摆纸牌和看电视之外都做了些什么,多少年来,我对此无比好奇,这新的兴趣之所以如此吸引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隐约感觉到,与此同时,我正在逐渐得知有关自己的一些东西,只不过还不清楚那是什么。
每天与父亲相处,已不再仅仅令我疲惫,我越来越感觉到一天下来我受到不少的激励。心理压力仍然很大,不过我确定自己面对父亲时的感受有所改变了。在我看来,他重获了他的整体人格,好像他是本来的那个父亲,只不过稍稍有些改变。而我也改变了自己。疾病摆布着我们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