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在哪?即使在我青春期时折磨我父母亲的那些年月里,即使在我自己也被我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折磨的现在,我从来没有被这么责备过——从来没有。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学院的院长,我喜欢过的工作没有一个能让我像喜欢为鲍伯工作的程度那样。我清楚地记得,一天早晨,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在编辑后来成为西奥多·德雷珀关于伊朗军售案的扛鼎之作的那组文章。从窗口望出去,第八大道神奇地一直延伸到市区。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全身心地、完全彻底地感到很幸福,而这种感觉,我一辈子也没有过几次。
接着,突然之间,我不再幸福了。
我在《纽约书评》沿着我的人生航线行进,结了婚,买了房子,有了第一个孩子,与此同时,我在写我的博士论文,花了数不清多少小时的时间在鲍伯·西尔弗斯的办公室当学徒。然而,就像我突然感到很幸福一样,突然之间,一切都停止了,开始得那么突然,结束得也很迅速。
突然间,抱负和幸运之间的关系、艺术实现和公众认可之间的关系、电脑屏幕和出版业之间的关系,这些联系的神秘感对我来说全都没有了。我已经知道,人们是如何出版书的,名气又是如何建立起来的,通往文学名气的路又是多么奇特,对像鲍伯这样的人的依赖性又有多大,而失败的路又多得令人不可置信。我知道文学成功的诱惑力有多大。多年以前,我在斯特兰德书店工作时,我得过一个文学奖项。我妈妈的一个亲密朋友——小说家葆拉·福克斯打电话向我表示祝贺。得奖了,这不是很好吗?这很重要,很有必要,然而,这和写作却没有关系。现在,我明白了她跟我说过的关于那极大的重要性的话了。
这和写作没有关系。有了这种意识,突然就觉得再也没有能力为鲍伯工作了。出版商雷·赫德曼想把我挖过去,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当我告诉他我想离开鲍伯的办公室时,他给了我一份工作,在他企业名下的其他杂志帮忙:《葛兰塔》、《读者目录》。你真的要从编辑转向出版吗?埃辛问我。你要知道,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们不会再把你当回事了。我考虑了一下,但只考虑了一会。我从来没想到要走回头路。
接着,那里发生了某些事,让人为这个问题大感欣慰。
一天,我路过的时候发现芭芭拉·爱泼斯坦有了新助理,不是别人,正是玛丽·昆坦斯。在耶鲁读书时,她是和我们经常一起在安可酒吧喝酒的研究生之一。
只是,不是同一个玛丽·昆坦斯了。
那个玛丽曾是个冷静、聪明的年轻女性,是个德曼理论家,以其敏锐的思维著称,注定会有个辉煌的职业。
自我最后一次看到她,这个玛丽已变得很冷漠,显得饱经风霜,且过度酗酒。慢慢地,我知道,自从我离开耶鲁,这几年中,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她在吃药,药量很大,她的境况很不好。我记得,珍妮特·马尔科姆是她的一个朋友,给她谋到了这份工作。现在,她到《纽约书评》,一是要完成博士论文,二是要学习出版业。
我一直都很喜欢玛丽·昆坦斯,现在也还喜欢她。我们谈了很多。她的办公桌就在我的办公室外面靠右手边。我知道了她在服的药,作家街区的事以及她要完成博士论文的愿望。我想,我是想帮她忙的,虽然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就是崇拜者和被崇拜者的关系,而不是地位平等的关系。我为她担心。但是,我看到她在努力抓住自己人生的缰绳,我也就转向我自己的论文,也是我在语言方面最后要达到的要求。每天早晨开始工作之前,我重新集中精力写论文。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知道自己处于危险地带。某种程度上,我知道,就像空中的舞台设计,“求你了”和“别写”已经被发射到最后的,也可能是致命的月食中,和写作连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