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寡言君子 7

民国的底气 作者:落尘


梅贻琦一向忙于校务,家里人怎样生活,是否挨饿,他全然不知,直到看到妻子如此狼狈,教授夫人们如此疲于奔命地维持生活,他才着了急,向教育部申请了一些补助。一次,教育部给西南联大学生一些补助金,梅贻琦的三女一子都在西南联大读书,但他却不让自己的孩子领取补助。韩咏华当时参加了昆明女青年会的活动,一同参加的还有龙云夫人、缪云台夫人等,大家轮流备饭,最困难的时候,轮到韩咏华的时候她实在拿不出钱,就在大西门旁铺一块油布摆个地摊,把孩子们长大后不穿的衣服、毛线头编结的东西以及她自己的衣服拿去卖,一早上卖了10元钱,才勉强把这顿饭准备上。

1942年,美国驻华大使特别助理费正清到昆明,拜访金岳霖、张奚若、钱端升等人,梅贻琦为费正清举办晚宴。西南联大的美籍教授温德告诉费正清,梅贻琦的月薪不足六百元,而这次宴会费用不下一千元,费正清后来在《费正清对华回忆录》中写道:“考虑到这个问题,我们送了他才一英寸高的一瓶专治疟疾的阿的平药片。它应当能换回这一千元。”

据梅贻琦的弟弟梅贻宝回忆,1934年他赴美途中,在兄嫂家中住过一夜,“当晚只见祖彦侄闷闷不乐,迥异寻常”。临睡前在梅贻琦书架前给梅贻宝搭了张行军床,梅贻琦一边处理公事,一边和兄弟叙谈家常。问到祖彦,梅贻琦说,两天前跑警报,祖彦把一副眼镜连盒跑丢了,家里没钱给他再配一副,而他没有眼镜又不能念书,故而父子二人都觉十分窘困。

国立长沙临时大学迁往昆明后,经费一度非常困难,当时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受梅贻琦之邀,负责为西南联大设计校舍。梁思成夫妇花了一个月时间,拿出了第一套设计方案,一个中国一流的现代化大学赫然纸上。然而,设计方案很快被否定了,理由是西南联大拿不出那么多的经费。此后两个月,梁思成夫妇把设计方案改了一稿又一稿:高楼变成了矮楼、矮楼变成了平房、砖墙变成了土墙,林徽因每改一稿都会痛哭一场……当梁思成夫妇交出最后一稿设计方案时,黄钰生无可奈何地告诉梁思成,经校委会研究,除了图书馆的屋顶可以使用青瓦,部分教室和校长办公室可以使用铁皮屋顶之外,其他建筑一律覆盖茅草,土坯墙改为用黏土打垒,砖头和木料的使用要再削减二分之一,希望梁思成再做一次修改。梁思成忍无可忍,他冲进梅贻琦的办公室,把设计图纸狠狠地摔在梅贻琦的办公桌上,痛心地喊道:“改!改!改!你还要我怎么改?我……已经修改到第五稿了,茅草房就茅草房吧,你们知不知道农民盖一幢茅草房要多少木料?而你给的木料连盖一幢标准的茅草房都不够!”梅贻琦叹了口气说:“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土木工程系的老师们对木材的用量严格计算啊。”梁思成听着,心软了,流下了眼泪,哭得像一个受伤的孩子。

就是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当时的云南省主席龙云在人财物等方面给了西南联大极大的支持。一天,龙云特地来拜访梅贻琦,说孩子没有考取西南联大附中,请求破例录取。梅贻琦留龙云吃饭,席间,梅贻琦先生请教务长潘光旦安排老师晚上辅导龙云的孩子,等明年再考,同时言明老师的家教费得由龙主席自己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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