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寡言君子 8

民国的底气 作者:落尘


梅贻琦不仅对别人坚守规矩,对自己的子侄也不例外。据梅贻琦的侄子梅祖成回忆,当年胞弟梅祖武报考清华,却没有告诉大伯梅贻琦,因为知道如果成绩不合格,告诉他也没用。后来梅祖武没能考上清华,而是被北洋大学北平分部(后改名为北京大学工学院)录取。梅祖成在《有关伯父梅贻琦的几件事》中记述道:“1947年秋,正在燕京大学读大三的我刚开学回到学校,一天在阶梯教室上完张东荪先生的逻辑学课,下课时意外地在教室里见到了堂妹梅祖芬。问她:‘来听张先生的课?’答:‘我考上燕京了。’我当时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我们会心一笑,各自忙着上课去了。祖芬妹是贻琦伯父的小女儿,家就住在清华园甲所。过了几天,又见到了祖芬妹,我们谈及何以不进清华,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有考取呀!”梅贻琦做了那么多年的清华大学校长,没有凭个人关系录取过一个“自己人”,他曾嘱咐秘书和招生老师,凡要求破例录取的信件,不必转给他本人,一律按规定办事。

西南联大国文系1946年合影,众人身后即西南联大的铁皮屋顶教室

坐椅子者左起为:浦江青、朱自清、冯友兰、闻一多、唐兰、游国恩、罗庸、许维、余冠英、王力、沈从文,罗庸后面立者为梅贻琦1943年,梅贻琦的母亲去世,同人建议他当天不开西南联大常委会会议,梅贻琦坚持照常,理由是:“不敢以吾之戚戚,影响众人问题也。”

同年,美国陆军大规模装备和训练国民党军队,需要大批翻译,学校的应届毕业生都被征调去服务,梅贻琦19岁的独子梅祖彦当时就读联大机械二年级,不在应征之列,但出于爱国热情,也报名参加了。对此事人们传说不一,有的说梅校长带头送子参军,也有的说祖彦要去,家里不同意,韩咏华说:“这都不是实际情况。据我所知,月涵在学校对教授、学生有民主作风,在家庭对妻子1933年至1935年,韩咏华在清华大学旁听了一段时间陈福田的英语、钱稻孙的日语和金岳霖的逻辑学,事先曾征求梅贻琦的意见,梅贻琦不反对,但要求夫人既想学就要把课程坚持学到底。、儿女也同样,一切根据自愿,合理的就支持,从不强迫命令。所以祖彦参军和别的学生完全一样,是自愿去的,月涵既未主动提出,也未拦阻。”梅祖彦后来回忆说:“父亲认为当时国家形势动荡,能在大学读书,机会难得,望我先把学业完成,报效国家以后尽有机会,但由于我很坚持,他即未阻拦。”

张申府张申府,名崧年,曾任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中国共产党三个主要创始人之一。1948年,因《呼吁和平》一文遭到批判,1957年被划为右派分子,“文革”中受到冲击。在抗战即将胜利的时候,曾向政府进言,希望能够保护大学教授的热情,他说:“这几年来,国人中表现的比较最规矩、最公正、比较最有知识、最能感觉、最关怀国家、忍受的苦难也比较最多,最不失为固穷的君子的,就是若干大学教授。今后国家一切改革,总应该对他们多加些重视才是。”几年之后知识分子,包括他本人,果然多次受到了“特殊照顾”,只是并不是以他所希望的方式。

邹承鲁院士回忆起在西南联大的求学时光时,曾总结了两个字:自由。“那几年生活最美好的就是自由,无论干什么都凭着自己的兴趣……学生的素质当然也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学术的气氛。我以为,一个所谓好的体制应该是最大限度地允许人的自由。没有求知的自由,没有思想的自由,没有个性的发展,就没有个人的创造力。西南联大为我们提供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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