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通往天柱峰的山径之上,浓雾笼罩的雪林深处,隐隐约约竟有一对青年男女正在紧紧拥抱。大出意外,他们怎会出现在这样的时间与场所,难道也迷恋这样的意境?
迷雾中我走向他们,经过他们,径直走向天柱峰。一踏上三年前登临的高台,又见银装素裹的天柱峰赫然在目,玉女般,依然那么挺秀,那么孤高,那么清虚,通体银光四射。
一切如此熟悉,亲切,一览无余。长天在这里拉开蓝色大幕,银白天柱峰是光洁夺目的主角。远山如涛层层迭迭,神龙见首不见尾般浮游于太虚之境。无边清气涵孕天地精华高洁毓秀如斯,让我眼界大开。
再次与天柱峰面对面。怎么都在这个季节来,是巧合还是天意?好象进入了广寒宫,面对的是始终如一的形象:玉柱擎天,巍然孤峙,独钓寒江雪。
在这人迹罕至的雪后寒山,正好任我独坐峰顶与琼楼玉宇相对,群峦冰清玉洁,天地空明澄净。当此时也,人居千山之巅,身如芥粒,心似飞鸿,瞬间地角天涯,又了无踪迹可寻。
这时,同行的小伙子终于也上来了。我是过来人,不用问便知他经历了怎样的艰难。但他毕竟上来了,交给我一直紧攥在手的纱手套。我接过来,发现那手套也沾满雪结了冰,可想而知他一路跌了多少跤,在雪地里滚爬了多少次。现在,我们都顾不上别的,只大睁双眼凝视面前的天柱峰。多难得啊,在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高山之巅!小伙子说他不敢相信,竟能真的登上山顶。我知道,以他的体重和性情,若非今天这样的机缘,他是绝对不会自己上来的。
仍循上次下山的路,绕至炼丹湖上方,又见静卧于群山之间的这片美丽的高原湖。这次呈现在我眼前的仍是有着美丽冰纹的冰湖,四围众山白雪皑皑。
重见仍如初见,我长久地凝视这一切。
“让你的思想越过丛林。不要思想,不要评论,让大自然静静深入你的身体。”(约翰?斯坦贝克)
从此,天柱山在我的心里是一道不变的风景,永远如此冰清玉洁,超凡脱俗。
唯一有变化的,是天柱山口凤形山的三祖寺,具体说,是三祖寺前那片宽阔的山谷。原先我见到的寺前谷地是开阔的稻田,我曾站在谷口,视线越过冬日收获过后的宁静的稻田,停驻在谷底绿丘环立的那座红色小山,三祖寺的红色建筑如袈裟将其整个地包裹了起来,顶上是那座秀气的觉寂塔。这座凤形小山也因此被称作三祖山。
现三祖山依旧,但田野和山林不再,代之以高大的牌楼,宽阔的广场,巨大的水池。池上绕以青石曲桥和栏杆,数不清的小石狮站满围栏。原本散发泥土芬芳的稻田,冈峦逶迤下流水潺潺的沟渠,渠畔丛林簇拥下的蜿蜒小路,以及我曾为两个红衣少女穿行于深绿背景之中的画面而深深着迷的景象,现在一切不再,犹如梦幻。
犹如三祖僧璨所言:一切不留,无可记忆。
(2007年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