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叫约瑟芬,荷兰人。在我的记忆中,她就像盘绕在我家房子上的优雅的葡萄藤一样迷人。她不仅身材十分苗条,并且长相也非常漂亮。在家里的时候,她的臂膀上始终吊着一个小小的篮子,里面放着一大串钥匙。当地人把这种篮子叫做“钥匙篮”,除了钥匙还可以放进去各种小物件。比如,你需要一把小剪刀、一支铅笔、一块橡皮、一把削笔刀、一颗纽扣、一根橡皮筋、针线、一个发卡或者一张手帕,你都可以在我母亲的这个“钥匙篮”里找到。在她上了一些年纪以后,她还把自己的老花镜也放在了这个篮子里。
母亲的梳妆台一直对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我一直清晰地记得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摆放着一柄银镜、毛刷和梳子等全套化妆用具,那是我父亲送给她的结婚礼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碎花瓷碗和配套的瓷盘,碗里装着母亲的一些首饰,盘子里则放着她的一些小物件。小时候,我总喜欢玩弄母亲的项链,把我的小手指插进那些美丽的珠子之间。其中有一条琥珀项链,是父亲在从荷兰到爪哇的漫长海上旅途中,在埃及的赛德港为她买的。我对项链上的琥珀珠子尤其着迷,所以经常把这个项链戴到自己的脖子上。母亲深知我对这个项链的喜爱,后来就把它送给了我,就在那几年后她就去世了。
母亲是作为一个新娘子从荷兰来到爪哇的,那时她23岁。她是在阿姆斯特丹遇到父亲的,当时父亲正在那里读书,准备将来当一名工程师。看看父亲当年的照片,这个名叫塞莱斯廷的年轻人是多么英俊啊,我完全可以想象母亲为什么会那么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父亲!
父亲和母亲非常相爱。不过,他们也有过争吵的时候,好在我们最终总能见证他们和好如初的那一刻,看到他们彼此拥抱在一起,恩爱有加。每当看到这一情景,我们的心中就会感到如释重负;知道他们将永远彼此相爱,我们就有了安全感。
结婚后的五年之中,母亲约瑟芬生下了她的头三个孩子,第一个是男孩,他们为他起名为爱德华,小名叫“瓦尔德”。第二个孩子是我的姐姐艾莉娜,第三个是我——珍妮,不过人们通常叫我“扬”,这是荷兰语的发音。又过了八年,母亲生下了我的大妹妹约瑟芬,小名“芬”。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生于1934年,也就是我的小妹妹塞莱丝特。
母亲在家中的地位极高,所有人都很爱她,她给我们留下的回忆也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我们有什么需要,她都会提供帮助,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她无法办到的事情。我的第一件晚礼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我17岁那年,按照传统可以拥有自己的第一件晚礼服,我心中的憧憬就是得到一件狄安娜·窦萍1曾经穿过的那种晚礼服。我一直在各种杂志上寻找这件晚礼服,后来有一天终于突然在英国的插图周报《素描》上找到了它。
“妈妈,我想要这件晚礼服,行吗?”我指着报纸上光彩照人的狄安娜·窦萍的照片问母亲,“做一件这样的晚礼服不会太难吧,妈妈?”那是一件由一层又一层的白色薄纱叠起来作为装饰的长裙,美丽极了。
“当然不难!”母亲毫不犹豫地回答说。于是,在没有任何参考服装图样的情况下,她居然为我做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绝妙晚礼服。
我穿着母亲刚刚做好的晚礼服站在镜子前,左右扭动着身体,倾听着白纱彼此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注视着长裙旋转起来时的婀娜多姿。我的心里那个美啊!这时,我家的厨师伊玛和女仆索艾米一起跑进屋来,和我一起分享拥有自己的第一件晚礼服的喜悦。她们俩都羡慕得目瞪口呆,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晚礼服上的层层白纱,一边不住地惊叹道:“太漂亮了,小姐穿上它真是漂亮极了!”其实,我们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一把小小的剪刀只要到了她的手里,她就能剪裁出各种神奇而美丽的服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