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澜:那么今天呢?今天可能声音非常纷乱了,有各种不同的声音。
崔 健:我的感觉,今天的年轻人最起码他们代表不了我们。他们也许不想代表,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这个是很自然的,因为商业社会带来的文化多元的一种局面。所以人们根本就没必要去强迫对方说你要接受我的观点,而且艺术的一个所谓的震撼力是在于你可以选择和可以不选择的情况下,他有这样的条件。我觉得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有他们的被动。他们的被动局面是由于商业的、强大的团队,在从事着销售、营销,他们对文艺产品的营销造成了年轻人的一种被动。
虽然,面对年轻人的被动选择,崔健有些无奈。但有点反讽的是,如果要说现今能与当年崔健的气势媲美的,可能只有商业营销中成功的选秀歌手,偶像明星们。
杨 澜:那你看到现在的年轻人,比如说为了超女啊等等的,也是非常疯狂地在拥趸他们心中的这些歌星或者是音乐人的时候,你的心中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崔 健:我对这种东西是完全能够接受的,这是一个电视台的节目营销形式,它非常成功,而且我觉得这种形式比那个传统的电视节目可能更吸引人。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们这是从国外搬来的,大家也别认为说出来就觉得难听,或者就有损我们自己民族的形象,这些东西都是人家长期在市场试验过来的一些成熟的形式,咱们就给硬搬过来了,仅此而已。所以大家把这事越早看透越好,中国真正需要的是艺术家,是要有想象力的人,有创作力的人,有创作力的年轻人出现。而且我们上一代人应该为他们铺平道路,如果我们没有这个连贯性的,几代人之间的这种合作,单凭一代人是不可能的,甚至年轻人会觉得上代人是障碍,那这个事儿干不起来。上代人是你应该合作的对象,下代人也是你合作的对象,并不是说这个群体是以横切面来划分的,而是以纵向的有共同理想的人和有才华的人去共同合作创造出来一个有真正民族文化的蓝图,而并不是我这代人干完了下一代人干,下一代人说我先推翻你们再说,不是这么一种合作关系。
面对社会问题,崔健总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面对音乐艺术他也一直保持前卫开放的态度。但是当他面对自己十七岁的女儿时,他却发现了自己的保守。
杨 澜:当你也有了一个进入青春期的年轻人,作为你的孩子的时候,她所表达出的对音乐的那种兴趣,她对这种社会的看法,她对人生的看法,有没有给你带来新的刺激和灵感?你看到了有什么不同吗?你看到了自己吗?
崔 健:我在我的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是这样说的,就是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保守的。所有的儿子都比他爹更倔,所以我希望我的儿子比我倔,因为他是为了自己。我这话就是想说给我女儿听的,我说我在她面前我肯定是保守的,我肯定希望她循规蹈矩,希望她给我一个稳定的她。
杨 澜:真的吗?你会被这个主意吓着吗?你会说我崔健也会这样去想吗?
崔 健:真的是一样,咱们不要说大话,说这孩子突然从中学退学了,或者是不想考大学了,你肯定会难受,会着急。怕她会干坏事,会吸毒,会抽烟,会乱性、早孕,这都是你怀疑的问题。如果找一个好点的学校会不会,你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这些东西都是父母所担心的,天下父母一样的,所以说天下父母保守。千万不要问你能否在你孩子上找到你自己,不可能的事,你只能找到你自己保守的那一面。
杨 澜:她觉得你的音乐能代表她吗?
崔 健:她肯定有她自己想听的,不过她现在听的都是我曾经喜欢的音乐。这点我没想到,她最喜欢的音乐是ACDC,我真的没想到,我过去喜欢过。她可能也是对一些年轻的音乐,迅速地过,她知道很多的音乐人的名字,但是有些年轻音乐她听了一个星期就不听了,或者听两个月不听了,始终还在听老的音乐,我就发现,这孩子她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