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倒数第三块

一个平常的下午，的确很平常，我正在编辑一个说明文档。其实我也只是茫然地盯着屏幕，似乎这样就能有灵感闪现。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我伸手去够电话，眼睛还死死盯着液晶屏幕。

“我是安妮玛丽·奥德里奇。”我接起电话。

“是我，”电话那头是罗杰，“我想问你今晚什么时候能到家？”

“嗯，可能会晚点儿吧。”我脱口而出，满脑子想的还是眼前的这个文件，结构似乎还需要调整，有些地方也还需要修改。

“大概几点呢？”

“嗯？”我随口应了一声。马上就要想到了，对，就是这儿：第一段和第三段，应该是——

“你几点能到家？”

电话那头的声音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眼前刚刚显现的灵感转瞬即逝。我向后靠在椅子上，回到了现实世界。

在我的屏幕之外，办公室门前人来人往。满屋子热闹纷杂，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键盘敲击声咔嗒咔嗒，大家互相交谈，不时迸发出哄笑声。

“不好说埃”我回答道。

“我想尽快见到你。”罗杰说。

“啊，我也是。”我又起身坐直了。屏幕显示刚接收一封新邮件，我得查收一下。“好吧，我尽量一小时之内赶回家。”

“我等你。”他说。

“嗯。”扫了一眼新邮件，我忍不住叫了出来。该死的，那个InteroFlo的主笔人想把这周需要编辑的材料发给我，字里行间透露着我已经同意了的意思。没门儿！ SnapShot发表之前想都别想。我用脸颊把听筒夹在肩膀上，腾出手来开始回邮件。

“你那边好像挺忙的？”罗杰在电话那头问我。

“是啊，亲爱的，每次发行前都是这样，你懂的！”

“行吧，那一会儿再见吧。”

“好的，宝贝，”既然眼看着他就要挂电话了，我不妨故意让语气听上去活泼一些，“拜拜。”

我放下电话。

“安妮玛丽？”

又被打断了。这次是我的上司，正倚着我办公室的门框探出脑袋来。

“噢，伊芙琳！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想让你给丹尼斯带个话。他刚发来通知要把这周InteroFlo的材料都交给我。这哪成啊！时间已经不够了，我还得盯着SnapShot呢！”

伊芙琳点点头，“我会跟他说的。”

“这正是我为什么把电子数据表都放在内网上的原因，这样大家都可以即时更新数据。恐怕他们的项目尝到了甜头，但却不管——”

“嗯哼。”伊芙琳点了点头，走了进来，眼睛却一直朝地面看着。

“——没那么容易就找到新的合作人，至少找不到熟悉我们风格的人。我恐怕给不了他三个礼拜，即使那样，他也得让他的手下按时完成这活儿，否则还得返工。我可不能——”

“我会跟他说的，”伊芙琳打断了我，“那个，安妮玛丽，我有点儿事儿想找你谈谈，五分钟后你来我办公室一下吧，行吗？”

我顿了一下。我这儿可都忙得四脚朝天了，可谁让她是我的头儿呢。“行，我一会儿就过去。”

一走进她的办公室，我就明显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伊芙琳站在办公桌旁。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坐在她椅子上。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盯着他们问了句。

“嗨，安妮玛丽１伊芙琳走到我身后把门关上，“这么快就过来了，请坐吧。”

她转过身从桌上拿了一盒面巾纸。当我坐下的时候，她把纸巾盒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出什么事儿了？”

她坐下来，眼睛直直盯着我。“我想你可能发觉了，公司前两个季度的业绩有些不尽如人意——”

噢，上帝，难道是要炒我的鱿鱼吗？

“——我们正在努力改善情况，可是管理层通知我们必须得裁员。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恐怕保不了你。”

“什么？”虽然我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还是反问了一句。听上去这似乎已经决定了。我撇了撇嘴。如果她以为会看到我忍不住哭出来，恐怕得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