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丽·克拉克(Polly Clark)是新生代英语诗人,也是一位很极端的诗歌实验者。例如,她的一首诗几乎全用由字母“P”开头的英文词构成,犹如一首中文诗,全用同一偏旁部首的汉字写成,使翻译成为纯然的不可能。她这首《动物园学历》,是我最早翻译的英语诗,也是中英诗人进行直接交流的初始之作。波丽早年曾在动物园打工,那大概构成了她小小的“插队”经验。在诗里,具象的动物园和形而上的存在之思,互相渗透;青春期少女的感受,被赋予了野兽纵横的戏剧性。直到最后一句,对那人生之戏,她说“知道”。但,她敢说“知——道”吗?
《我的动物园学历》
有一个规则我生而知之
从我呱呱坠地,我的嘴
那剧痛的、红艳的、新生的小洞,
未冒出牙齿的牙龈无用地张开。
我知晓这规则并殊死抵抗,
但蔓延的岁月中我不得不渐渐接受
那重量,我超常的体力就是
明证,当我十六岁
我能推着双轮车,堆满
颤颤悠悠的牛腰肉和鲜马肉
一口气推上山顶的狼穴。
惟有最威猛的壮汉才有这本事:
我听见笑声,还有别的,一种确认
除夕夜,当一年蜕变为
另一年的梦,他们吻我
一阵乱哄哄的,不安的吻。
亚马逊鹦鹉向我疾飞
我靠近他的窝就是一阵绿色的尖叫;
隔壁,凤头大鹦鹉逡巡踱步
他攀爬我,仿佛我是棵纠结的热带树
他的头探入我衬衣下的双乳间,
咕哝(你得侧耳倾听他的言语)
操你个母狗,他黄色的眼睛闪烁。
恐惧攫住我,我慌了,
一不小心放飞了三对情侣鸟
而凤头大鹦鹉,就坐在最近的树上
恶狠狠骂着脏话(突然间词语来了,
隐秘地,当我深夜时独自一人)。
真男人晌午时有种慵懒,像狮子
在骄阳下为自己蕴含着暴力。
入夜,连串的晚会上,我发现极难
不被指认或不泄漏真相。
我喝下十品脱啤酒,冷嘲一切辱骂,
拒绝退让,最后,在凌晨三点
狂笑爆发中,他们之间某一个
戴两只乳罩批件睡衣,粉墨登场
谁都欢呼他玩成了大赢家
这游戏的名称,现在我终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