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坚忍号”活了下来,压力消失了。渐渐地,天空开始放晴,冬天接近尾声,阳光试探着回归,每天能照上几个小时。原来的例行工作开始恢复,人们的精神也变得高涨起来。克林是最开心的,他负责训练他精心照看的几只小狗崽。当它们第一天套上挽具的时候,这帮被他养得胖墩墩的小家伙(每只都得有70磅重了)都仰面躺在地上尖叫,一条条狗腿还朝着天乱抓。
“它们恐怖的狂吠声传出几英里远,”沃斯利写道,他也是看热闹的人之一,“它们在上一堂并不正规的训练课……虽然每只小狗都有一副耶利米的好嗓子,但它们却拖着福斯塔夫式的肚腩,一边呼哧带喘一边笨拙地在雪地上爬着,直到主人命令它们朝大船前进时,才欣喜若狂地拉起沉重的雪橇,像真正的狗队一样一溜烟跑出去。克林计划再上两次课,教它们在没有年长的领队犬的情况下拉雪橇。之后它们将正式从‘学徒狗’升级为‘狗师父’。”
8月余下的日子平安无事。每天耀眼的日出将冰面染上一抹粉色。晶莹的冰花聚集在新出现的水道上,就像康乃馨长满原野。8月27日夜里,气温是华氏零下24度,赫尔利在被困的“坚忍号”周围的冰丘后面安装了20盏闪光灯。
“连续闪光之后,眼睛都呈半失明状态了。”他记录道,“置身于冰丘之间,我失去了方向感,小腿磕到突起的冰碴儿上,然后跌倒在深深的雪堆里。”但他获得的图像却令人难忘:罩上冰壳的“坚忍号”浮在冰面上,就像一艘幽灵船,看起来气魄宏大却又似不堪一击。
春天越来越近了。人们开始推测一旦冰面开裂,是立刻重返瓦谢尔湾并开始穿越南极大陆,还是回到文明社会补充给养。人们开始赌“突围”的日期:麦克罗伊赌11月3日;利斯永远是最悲观的,他认为2月中旬之前不太可能走得了;沙克尔顿说,他相信离开的日子应该是10月2日。
8月26日的晚上,挤压再度来袭。最初的几天,人们看不到危险迫在眉睫,但在9月2日凌晨,挤压冰报复性地挟持了“坚忍号”。
“9月2日晚,我经历了人生中最为震惊的时刻。”贝克韦尔回忆道,“我正躺在我的铺位上,这时……船体猛地向上跃起,之后横梁重重地落下。”轮机舱内的钢板弯曲变形,门框扭曲,横梁鼓起,好像随时会爆裂成碎片一般。“坚忍号”挣扎着、呻吟着,仿佛在生死边缘徘徊,痛苦万分。
“有几次,我们都想这船恐怕撑不住了。”麦克尼什写道。他亲眼看见3平方英尺的钢板错位了一寸半。但船体还是抗住了冰压,一周后,麦克尼什忙着建造一间舵手室,以便一旦再次航行,可以保护舵手免受构件的伤害。与此同时,沙克尔顿私下里做了计算,他们距离最近的已知陆地有250英里,而距离文明社会最近的偏远村落也有500多英里。
虽然远处冰压的咆哮声一直没有停下来,但进入9月份后没有更大的危机发生,探险船周围的浮冰一直处于运动之中。人们在移动的浮冰上踢足球,训练雪橇狗,捕猎海豹。随着春天的到来,一切都在回归。一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雪,探险船披上了闪亮的银装,而周围的冰面则像覆盖了一层熠熠生彩的钻石。
9月20日下午,探险船遭遇了迄今为止最严重的一次挤压,从桅杆到龙骨都在摇晃,好像船的两侧会被压塌一般。但一个小时后,挤压又消失了。
已经1915年10月了。这个月第三天的时候,骤然而至的强大冰压在距离探险船10码处爆发。到目前为止,“坚忍号”一直被封冻在船下的冰层中,照利斯的话说,“就像冰山上的一块岩石”。探险船周围的浮冰曾短暂地裂开了一次,人们站在船舷边凝视着重见天日的水面,看到在直刺刺的阳光下,巨大的蔚蓝色浮冰聚集体隐藏在深达40英尺的水下。远处的水道上方,蒸腾的水汽在阳光的配合下变成了红色,让人恍惚间以为冰面要开始燃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