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英
2014年5月,当我在澳大利亚的阿德莱德准备迎接那里的初冬时,时代书局的侯娟雅女士委托我翻译本书,对她的信任我永远心怀感激。于是,这项类似“盲婚哑嫁”式的翻译任务陪我完成了访问交流,陪我回国、走去台湾和香港,陪我渡过了感受丰富的一年,而我也很荣幸地以此为契机“经历”了书中人物的一生。
作为译者,最初通读本书时,常常惊讶甚至迷惑于书中对众多细节的描写,有时难免会产生“真的需要写得这么详细吗?”“塔夫脱的减肥食谱或罗斯福的日常健身计划与主旨有关系吗?”这样的疑问。然而,随着更深入的精读,这些展示细节的词句渐渐连点成线,勾勒出罗斯福、塔夫脱、伊迪丝、奈莉、巴特、洛奇、摩根、洛克菲勒,以及以麦克卢尔麾下四大天王为代表的“粑粪者”的众生相。更妙的是,这些细节不但展示出有血有肉的人物,同时也将他们生活于其中的那段历史鲜活地带到读者眼前。
书中描述的20世纪转角的美国,在许多方面,与我们身处的当下惊人地相似。贫富差距、利益集团、特权腐败、食品药品安全、滥用自然资源等问题层出不穷。从这个角度上看,仿佛每个国家都无法免俗地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而如何渡过这个过程则直接影响了一个国家的走向和人民的命运。使美国显得特殊的,是它惊人的好运,这种运气甚至好到让人心生嫉妒。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它不但拥有罗斯福以及众多坚守信念的进步主义者,而且还拥有塔夫脱、鲁特、威尔森这样在狂风骤雨中仍然敢于缓步前行的人。无论他们之间曾协作还是对立,但他们形成的合力帮助美国驶过这段湍流,虽然在此过程中,有划痕、碰撞、颠簸,但最终得以平稳前行。
回顾这段动荡的历史,与罗斯福和塔夫脱的名字相辉映的是麦克卢尔、塔贝尔、斯蒂芬斯、贝克与怀特这些被称为“粑粪者”的新闻先驱。他们耙出臭不可闻的真相,在搅动民意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引起诸多对自身、对新闻业的非议,但却使他们至爱的国家和人民有机会生活在一个相对干净的政治世界与经济生活中。他们从数百万美国人那里得到了新闻从业者能够得到的最高褒奖:因为这些粑粪记者,人们可以信赖自己读到的内容。虽然那本他们为之奉献了最美好年华的神圣杂志McClure’s最终盛极而衰,就如同罗斯福与塔夫脱由曾经亲密的朋友变为怨憎的敌人一样,但时间到底抚平了一切。这些粑粪者的领军人物暮年在彼此的生日会上重聚,一起重温自己最灿烂的、为理想热烈燃烧的时光。这些盛年相遇,头发花白时仍相互陪伴的朋友们发出的笑声,与塔夫脱在罗斯福葬礼上静静留下的泪滴一样,都使历史变得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