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自己先写就了一副碑文样稿,上面以毛笔写了“蒋子经国生母之墓”八个大字,吴稚晖就在蒋经国的样稿旁边写“生母习惯指妾,不可用。不用蒋母毛太夫人以志特殊。毛太夫人,实为经国先生之显妣也”,接着在一旁写下“显妣毛太夫人之墓”八个大字取代,并脚注说明:“称不可表以为母氏也,凡子女以母氏为太夫人。”为了这一方石碑,吴稚晖设想得面面俱到,铭刻“‘显妣’毛太夫人之墓”,而不是铭刻“‘蒋母’毛太夫人之墓”,既顾虑到蒋介石,让他在宋美龄面前好交代,不致让宋美龄吃醋,同时也顾虑到了蒋经国的立场,毕竟毛福梅是蒋家为蒋介石明媒正娶的原配,假设连“显妣”二字都不敢用,那不光是对死者毛福梅不尊重,更对孝子蒋经国不公道。
为毛福梅立碑,最后定案的题字是“显妣毛太君之墓”,落款处则铭刻“男经国敬立”。
将毛福梅生前事略编入家谱亦是抗战胜利后蒋家一大盛事。蒋经国奉父命委请吴稚晖写就母亲的生前事略,但是,他也考虑到父亲蒋介石的多所顾虑,因而除了刻意避免事略中某些措辞引起宋美龄不悦,事前也曾敦请吴稚晖规避。等吴稚晖写好,蒋经国将毛福梅传略、祭母文、墓碑碑文等内容全部呈蒋介石过目、定夺,蒋经国完全听从父亲意思办理,个人完全不表达强烈意见,只扮演被动角色。故而,蒋经国在1948年6月28日给父亲的信上写道:“前奉谕,托请稚晖先生为儿生母作一传,以备刊入家谱,儿之衷心感动万分,曾为此亲谒稚晖先生,作数次之长谈,并以生母事略与祭母文,送稚晖先生参考。在事略与谈话中,皆曾特别指出,生母与大人离婚后,由祖母收为义女一节,并恳请稚晖先生对于此点在传中加以叙述,日前接奉稚晖先生手书,并附生母传一篇,但此传‘但叙母子不涉夫妇’,此乃稚晖先生自己之意思,与大人之本意,以及儿之所请者,自有出入,但亦未便再向稚晖先生提出修改之意,故将稚晖先生手书,与其亲书之儿生母传,以及曾供稚晖先生参考之事略与祭母文,呈请大人核阅,儿一切决遵大人之意而行之,请勿以儿意为念。”
换句话说,吴稚晖不仅不认同蒋介石父子以“蒋经国生母”称呼毛福梅,更不认同蒋介石把毛福梅与蒋介石离婚后,曾由蒋母王太夫人将毛福梅收为“义女”的情节,纳入蒋经国母亲毛福梅的传略及祭文之中。因为,蒋介石的母亲王采玉将毛福梅收为义女,是为免毛福梅离开蒋家的权宜之计,此为王采玉、蒋介石和毛福梅三人之间的事,与蒋经国毫不相干。吴稚晖的意思至为明显,蒋介石要注明此事,应是避免宋美龄之吃醋。但是,事略与祭文的主人公是蒋经国,并非蒋介石,故而根本无须以此狗尾续貂。
由此可证此时之蒋经国内心之压抑,以及为了不致影响蒋介石与宋美龄之关系,表现了他完全不在乎任何安排,一切以父亲之意旨为意旨。关于毛福梅的归葬事宜及立碑、传略、祭母文,实际上最后都有蒋介石干预的影子。例如,吴稚晖写的毛福梅墓碑碑文是“显妣毛太夫人之墓”,然而,蒋介石最后拍板的墓碑碑文刻勒的却是“显妣毛太君之墓”,这最后手笔乃是蒋介石修改后的结果,说明蒋介石仍觉得以“夫人”称呼毛福梅似有不妥,为免造成宋美龄不快,故修润成“太君”二字。按唐宋之间,凡四品官都可称死去的母亲为“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