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国,对阿伦特思想的接受是多层面的,尤其是纳粹历史——通俗地讲——纳粹思想还没得到最后的清除。除此之外,阿伦特有要求创建“国家共同体”(1949年),包括欧洲国家联合会的想法。这是对所有没有得以改变的德国国家社会主义者的挑战。最初,她的思想也只受到《转变》杂志有限读者群的热捧,其中包括卡尔·雅斯贝尔斯、多尔夫·施特恩贝格尔(Dolf Sternberger)、维尔纳·克劳斯(Werner Kraus)和阿尔弗雷德·韦伯(Alfred Weber)等。《转变》比德国此前任何一种出版物都走得远,它超越了所有从左到右、形形色色的传统政治学派。这本杂志不仅出版了阿伦特在起草《极权主义的起源》期间的一系列论文,而且还将其汇编成册并以“六篇论文”为题于1948年在兰伯特施耐德出版社出版。
阿伦特曾解释说,对德国人来讲,纳粹主义比暴政更糟。极权主义用极端的恶扼杀了人类政治、社会和人性生活的根基,集中营就是这一思想的集中体现。直至1952年,阿伦特都不敢相信,德意志民族的根基未曾被扼杀而且能够得以再生。在这段时间她也认为她能够从德国选民的行为中辨识出,首先被她视为欲与纳粹历史拉开距离的矜持的开端。以阿登纳的倡议为代表的推进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计划,似乎使德国人从其原始的民族主义中解脱,并且愿意为未来欧洲的理念而付出。然而,很快阿伦特,甚至阿登纳本人也对这种投票感到失望。这种为基督教的欧洲和德国重整军备的投入被阿伦特视为再纳粹化(Arendt 1966)。当她最终为自己的德文译著《极权主义的起源》找到了一家德国出版商,她的希望却落了空。因为她的著作中有关纳粹和苏联极权主义的观点可能会遭到阿登纳当局大多数人工具主义式的排斥,就像她在美国的反共产主义者那里所经历的那样。她应该是对的。
当阿伦特为再版的《极权主义的起源》修订和更新时,她将其《结语》部分的思想内容调至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在其中,她对《国家共同体》的理念寄予希望(Arendt 1949),它应致力于确保《拥有权利的权利》。与原版结尾不同的是,她以题为《意识形态与恐怖》的文章收尾。在此,她非常详尽地阐述了关于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是极权主义的立场和观点。另外,她补充了一个集中陈述1956年匈牙利革命的后记,考察了斯大林之后的苏联,并对出现在匈牙利等地的机构——革命委员会称赞有加。此次对《极权主义的起源》一书的修订表明,她的兴趣已经于20世纪50、60年代转移到对欧美革命传统的考察上来了。之后她没有再论述过有关可能的、《国家共同体》的问题,却依然保持着对世界主义的执着与对各种形式民族沙文主义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