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陈独秀因在日本东京与邹容等人联手剪掉清朝学监姚煜的长辫,被日本遣送回安徽老家安庆。他的革命热情依然高涨,在安庆藏书楼举行爱国演讲,令听众热血沸腾。两江总督闻之,电饬安徽省督韩大武,将“陈仲甫等一体缉获”。陈独秀逃到上海,于是有了与刘师培修好的机缘。
陈独秀与刘师培先后参与了《国民日报》和《警钟日报》的创办,并且都在报社做编辑工作。相同的经历,共有的志趣,使他们成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音朋友。刘师培笔锋劲健,其文《论激烈之好处》发表在《中国白话报》,为他博得“激烈第一人”的荣誉,遂名声大振。不仅革命党人对他另眼相看,崇拜英雄才子的美人,也纷纷投怀送抱。
刘师培与陈独秀年轻气盛,为文也狂飙激烈,在报社多受限制。思想自由的陈独秀不愿受人限制,于1903年冬回芜湖创办《安徽俗话报》。告别章士钊和刘师培时,赋诗言志:
勤王革命皆形迹,有逆吾心罔不鸣。
直尺不遗身后恨,枉寻徒屈自由身。
驰驱甘入荆棘地,顾盼莫非羊豕群。
男子立身唯一剑,不知事败与功成。
陈独秀将此诗抄于宣纸之上,书法气度恢宏。章士钊两眼放光,对刘师培说:“诗标其人,仲甫就是一匹不羁之骏马!”刘师培也为陈独秀的诗所打动,挥笔在诗下题曰:“由己,由己,由一己之所欲。”
有长江相系,陈独秀与刘师培常互寄稿件和报纸,牢牢占领舆论阵地。1904年,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春季,陈独秀却从章士钊和刘师培那里得知友人何梅士病逝的消息。虽疾病缠身,还是写了《哭何梅士》诗。刘师培、章士钊读之,怆然而涕下。即刻发在《警钟日报》。不久,陈独秀又寄《夜梦亡友何梅士觉而赋此》诗,给刘师培。刘编发后,即在诗稿上写道:“由己乎?不由己已。不由己已耳,不由己已耳矣!”
是年秋,蔡元培等组建“暗杀团”,刘师培易名“光汉”,参与谋略。刘师培与章士钊向蔡推荐“江淮志士”陈独秀,他们介绍陈入盟的理由是:“此君志大心雄,有一种不峻之坡弗上的斗志,而且人格甚美,忠于人,忠于事,不乏侠士之风。”刘师培则力荐曰:“陈君还是吾报的作者,他重友情,讲信用”云云,蔡元培当即拍案相邀。
11月19日,暗杀团在沪行刺前广西巡抚失败,刘师培蛰居不出,而早就不愿“做人尾骥”在安徽办报的陈独秀,已做了“岳王会”的首领,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故写信催刘师培至芜湖任教。刘师培化名为金少甫,偷偷来到芜湖,但刘师培到芜湖后,以钦差大臣自居,与“不愿依人成事”的陈独秀发生龃龉。正在两个极具个性的狂人各执一端、相持不让之际,芜湖候补道汪云浦告密江督端方,下令捕拿陈、刘。二人于1907年双双亡命日本,再度成为“前路知己”。
在日本,刘师培受到日本社会党影响,始信奉无政府主义社会思潮,与妻子何震发起“女子复权会”,并创办《天义报》,对蒲鲁东、巴枯宁等无政府主义的代表人物,悉数介绍,甚至,刘师培还为《共产党宣言》作序。
想到这里,蔡元培已走进失意政客们藏身的天津英租界。清灭之后,清朝贵胄,官僚政要走马灯似的在这里出出进进。但如今昔日无限风光的石库门前,已显得很落寞和破旧,一股中药的气味弥漫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