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物”,就是孔方兄,钱之别称。墨西哥银圆与法国的佛郎(法郎)。孔、墨、佛是宗教思想,兄、哥、郎均属人伦关系。对得也算不错。但远不如上联的善运巧思、匠心独运。
1900年,章太炎在苏州东吴大学教书。那时章太炎已将辫子剪掉,但怕行动不便,在帽子里装了一条假辫子。有时上街,假辫子摇摇摆摆,甚至常掉到地上。说起剪辫子,尚有一段章太炎“长枪大戟”的经历。这年7月,严复、容闳等在上海发起“中国国会”,创立自立会。就在这次会上,章太炎不满“一面排满、一面勤王”的立场,当场剪辫易服,愤然退会。随后,他写下《解辫发》一文,直斥“满清政府不道”,又写《请严拒满家人入国会状》,也是措辞激烈。二文均发在当年8月的《中国旬报》增刊第十九期上。此报是受孙中山委托,陈少白在香港办的《中国日报》中的旬刊。编者在《中国旬报》第十九期的编者按语中称,发表章太炎的文章,“霹雳半天,壮者失色,长枪大戟,一往无前,有清以来,士气之壮,文字之痛,当推此次为第一”。从此,章太炎的“反满骁将”的姿态,出现在晚清的言论史上。
也是在章太炎任教东吴大学期间,他去看望了自己曾师从七年的老师俞樾。此时“诂经精舍”的国学大师已是八十高龄。孰料,阔别多年,一向温文尔雅的恩师,甫一见面,竟然大发雷霆之怒,将自己的高足骂得狗血喷头,骂他“背父母陵墓”,远游为“不孝”,揭露清廷“指斥乘舆”为“不忠”,“不忠不孝非人类也”。
章太炎遭到老师没道理的痛骂,心中不服,不仅当面反唇相讥,回去后,即刻写《谢本师》,公开与老师俞樾断绝师生关系。历史常有惊人的重复,后来章太炎的弟子周作人也有谢本师之举,再后又有沈启无谢本师周作人的热闹。
1903年5月,章太炎在《苏报》发表《〈革命军〉序》,一个月后章太炎又在该报头版发表《康有为与觉罗君之关系》(节选自《驳康有为论革命书》),赞美革命,直呼光绪之名“载湉小丑,未辨菽麦”。上海租界工部局在清廷的重压下,发出对章太炎、邹容等人的拘票,除陈范外,名列拘票者五人全部被捕,“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鲁迅《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苏报》被查禁,这就是轰动一时的“苏报案”。
“苏报案”发,舆论震惊。连与《苏报》在革命还是改良问题存在分歧的《中外日报》都发表社论《近事慨言》,抗议当局“与言者为难”。在章士钊主持下,《苏报》仍继续出版了一周,刊出《密拿新党连志》的消息,发表章太炎“相延入狱,志在流血”的文章。
在上海租界会审公廨审判时,原告律师指控章太炎“诋毁今上圣讳,呼为‘小丑’,立意犯上。”章太炎驳曰:“所指文件中‘载湉小丑’四字触犯清帝圣讳一语,我只知清帝及满人,不知‘圣讳’。”随后他又从汉文字学角度,做了辩解,“小丑”本作“类”字或作“小孩子”解,并无存心侮辱之意。
呆头呆脑的法官,只知章太炎是当时海内外知名的大学者,以为他一定是科举出身,就问:“得自何科?”
16岁时即拒绝科考的章太炎,故意戏弄道:“我本满天飞,何窠之有?”否定了科举又嘲讽了法官,但最终被判坐牢三年。
据鲁迅的《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记载:那时留学日本的浙籍学生,正办杂志《浙江潮》,其中即载有先生狱中所作诗,却并不难懂。这使我感动,也至今并没有忘记,现在抄两首在下面——
狱中赠邹容
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
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
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
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狱中闻沈禹希见杀
不见沈生久,江湖知隐沦。
萧萧悲壮士,今在易京门。
魑魅羞争焰,文章总断魂。
中阴当待我,南北几新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