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试图通过还政于民、兑现宪政的承诺,获得美国的支持,时机不巧,反而加速了崩溃。但他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只是他手下大多数人理解不了他的苦心,包括推荐胡适为总统候选人在国民党内就一边倒地通不过。罗家伦、雷震等人的日记都记着,1948年4月4日他在国民党中央执行会临时全会上痛言,如果大家不听他的主张,不出两年,国民党有崩溃的可能。这番沉痛之语决非戏言。与他同样来自军这个阶级的李宗仁等人,对于时局的判断就与他不同,派系之间的狭隘之见令他深感无奈。
他们诚然缺乏张东荪那样的认识,也不可能安静地坐下来思考更深刻的问题,只能随着时代剧变的风浪颠簸。此前,王世杰在1947年5月4日的感慨是有针对性的:“凡在政治上或社会方面负重责之人,往往因日常事务之繁重,不及腾出时间,从容思考,或阅读有哲学性之古今著作。其实最需要细密思考,而且最需要不时从哲理方面,研讨自己之过去与将来之行动者,恰是这些忙而负责之人。”
是年7月9日,他为国民党的无办法而深感悲观,因为“无真正具有公心而且具有现代民主思想之人主持党务”。他也确实意识到国民党这架机器中少了“足为这样的文明之托命者”。像他这样有见识、有才能、有操守的读书人,在蒋介石圈中的作用已越来越小,抗战胜利的欢欣转眼化作了忧愁和焦灼,失败的阴影笼罩在石头城上。7月16日,“近来极消极”的王世杰想到了自己何去何从,想到了总崩溃:“盖予今日之选择,一为引退,一为继续尽其力之所能为,以阻止国民政府与本党之总崩溃,不计成败与毁誉。今日之问题诚然是一个防止总崩溃的问题。”这要比蒋介石的上述痛言早了八九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