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假如李娜没有夺冠……(2)

假如有人欺骗了我 作者:戴建业


约翰逊独立编成的《英语辞典》,又名《约翰逊英语辞典》,至今还是一部英语史上最具影响力的辞典,被后世学者誉为“人类最伟大的学术成就之一,是有史以来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和极其漫长的时间中,由一个人努力完成的伟大杰作”。约翰逊这位老兄,既富于学问,又极有才华,可他要钱没钱,要貌无貌。他的长相最多也只能与我打个平手——身上有瘰疠,脸上有疤痕,左边一眼全瞎,右边一耳全聋,是个不折不扣的五等残废。可正是这个五等残废,散文、诗歌、传记无一不精,笔力雄深雅健,语言典雅机智。上帝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让他的智力太高,必然要让他的形象很丑,这使他才比天高而命比纸薄。幸好他生活在十八世纪的英国,那时的女子还不知道“宁可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他最终娶到了一位比自己年长21岁的寡妇,据他朋友介绍,他那位尊夫人“身材基础牢靠,胸脯宽阔伟岸,脸上脂粉深厚结实”。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没有打一辈子光棍。他立志独立编一部英语辞典,还特地将自己编纂辞典的详细计划,送呈当时的英国国务大臣切斯特菲尔德伯爵(Lord Chesterfield),希望得到他的赞许和资助,没想到一去就吃了闭门羹,切斯特菲尔德伯爵让他在门外坐了很长时间的冷板凳。约翰逊本来就生性敏感,又素来不喜欢求人,这次冷遇极大地挫伤了他的自尊。他带着几个助手,花了八年多时间,忍受着疾病的折磨,承受着贫穷的困扰,还遭受了丧妻的悲痛,终于完成了《英语辞典》这部巨著。巨著完成后伦敦一时洛阳纸贵,他本人更是声誉鹊起。这时切斯特菲尔德伯爵又转而向他抛媚眼,在英国一家大报《世界》上连发两篇文章,把约翰逊本人和他的辞典捧上了天,称约翰逊以后一定是英语学界的“独裁者”,他的《英语辞典》一定会被奉为金科玉律。他想让知识界误以为自己是这部辞典的赞助人,是约翰逊的提携者。约翰逊看到这两篇文章后,立即给他写了那封著名的《致切斯特菲尔德伯爵书》(Letter to Lord Chesterfield)。在这一后来被誉为文人“独立宣言”的信中,约翰逊对伯爵大人说,自己从没有什么赞助人和提携者:“溺水者在水中挣扎时,他却在岸上冷眼旁观,溺水者已经上岸之后,他又慷慨地实施救援,谁衡稀罕这样的赞助人呢?”他还轻蔑地对切斯特菲尔德伯爵说:在编写辞典的过程中,自己特别需要别人的赞许和帮助时,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一丝之助,一句之奖,一笑之温”(without one act of assisttanec , one word of encouragement , one smile of favour ),如今在自己编纂的《英语辞典》大功告成之日,对你送来的这些“美意”和“关怀”,“我已经无动于衷,无法领情;我已经孑然一身,无法分享;我已经功成名就,毫不需要”(till I am indifferent , and cannot enjoy it ; till I am solitary , and cannot impart it ; till I am known , and do not want it )!他连续用几个排比句,信写得像大江决岸波涛汹涌,一吐胸中积压多年的闷气。开始是约翰逊用热脸去贴切斯特菲尔德的冷面,后来是切斯特菲尔德用热脸贴约翰逊的冷屁股。这是我学生时代最喜欢背诵的英文名篇之一,现在朗读起来还是叫人回肠荡气。每次背诵这篇文章,我都能感受到约翰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凛然风骨!等稍事空闲,我一定要把这封尺牍杰作译成中文,好让更多的人来阅读和传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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