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虽然是还没有……”
啊,原来是起了变化了。我坐在那里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许多美好的想法。这时突然有人过来喊着“任出、任出”。任出是我在木浦商业高中时一位前辈的名字,他也被抓进来了。我马上叫道:“喂,我在这儿。”马上就有人过来了。因为任出前辈病了躺在那里,所以我催他们快点。随后就听到有人从外面砸铁门的声音。我们也在里面踹铁门。不久门就被打开了。我一从牢房里出来就跑到其他的刑房前面喊道:
“人民军撤退啦,大家赶紧砸开铁门出来吧。我从外面砸,大家也都拿出勇气来吧。”
话音一落,到处都是从外面用铁锤砸锁、从里面踹门的声音。没过多久全部的人就都从牢房里出来了。即使已经是深夜,但刑务所的院子却是一片光明。抬头看看挂在夜空的月亮,那是中秋过后的第二天,真的很美。虽然已不是满月,但看起来依旧十分圆满。那样的月光就照在灰头土脸、肚子鼓鼓、穿着囚服的我的身上。
我们担心穿着囚服出现在村子里会被人民军发现,就在刑务所里找出我们以前的衣服换上。但是大家也来不及分清你我,找到合身的就直接换上了,结果我听到有人说:“这衣服不是我的啊……”那分明是与我一同被抓进来的弟弟大义的声音,我急忙向那边靠过去。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挑衣服?赶紧随便穿上一件。”
大义听到我的声音吓了一跳。虽然彼此的内心都充满了活着的喜悦,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倾诉。
我们藏身在木浦刑务所前面的人家里,凌晨才上路。到了大成洞十字路口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背着刚出生的婴儿的母亲在街上边哭边徘徊,我马上就认出那是我的夫人。她听说被抓进刑务所里的人都死了之后,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们就这样在街上相遇,能活着再度相见怎能不叫人流泪?
弟弟大义说,他们牢房里的九个人中被带走了六个,包括自己在内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最小的弟弟大贤以为加入人民军的义勇军就能救出哥哥们,所以我们一被抓走他就加入了义勇军。但是驻扎在木浦的义勇军进入全罗北道时,听到了人民军要撤退的消息,于是他连夜逃了出来。就这样我们几兄弟都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岳父的生还也可以说得上是奇迹了。岳父被关在警察局的牢房里,随后被押送到刑务所的礼堂,之后又被卡车运到了刑场。岳父在开枪的那一瞬间晕了过去,人民军知道他还没有死,于是又射了两枪,但幸好两颗子弹都擦着耳边过去了。岳父一直等到凌晨人民军撤退,才颤颤巍巍地从山谷里走了出来,双手还被捆在背后。岳父是当时被拉去刑场的100多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从刑务所里逃出来后,我和弟弟都必须要躲起来,因为左翼分子在到处追捕像我们这样的逃狱者。随便到大街上晃悠是非常危险的。事实上左翼分子是下定了决心要追杀右翼人士。当时从刑务所里逃出的80多人中最后也不过才活下来了30多人,其余的都成了最后的“右翼牺牲羊”。我和弟弟去了人较多的码头。码头那边有美军的战斗机经常进行轰炸,所以我们判断人民军不敢轻易接近那里。于是我们就一起藏在从事海运业的老板的姐姐家。我们抬高了日式住宅的天花板并寄居在那里。我们就这样好像死人一样过了五天之后,韩国军的海兵队进驻了木浦。
虽然我和我的家人们都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是我们对于战争的记忆却刻骨铭心。究竟为什么而开战?究竟为什么而牺牲?每当战况扭转时就会开始同族互相残杀的杀戮战。如果人民军撤退,左翼将全部覆灭;如果韩国军撤退,右翼将全部遭殃。所谓的思想到底指的是什么?是什么样的意识形态让人们变成了野兽?难道思想一定要凌驾于个人和民族的幸福之上?那时我亲历了战争,所以我这一生都在梦想着实现民族和睦、世界和平。